回到家已经是傍晚,小橙子玩得累了,倒在夏如笙怀里睡着,贺沛扬陪着两母女一起回家。出租车上,贺沛扬见小橙子可爱的模样,与母亲夏如笙简直是一个模子镌刻出来的。一样的肤白,一样的圆滚滚的眼珠,小脸有些婴儿肥,双颊驼红,熟睡的模样也像个小苹果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夏如笙看着怀里的女儿,眼波不自觉的柔了许多,今天一天就在折腾中度过,她还没来得及向贺沛扬道谢。她扭头,正好对上贺沛扬温柔的目光,他那慈爱的眼神注视着小橙子,夏如笙心弦一动,轻声道:“贺先生今天真的是太谢谢你了,又耽搁你陪小洲的时间了。”
夏如笙心中是懊恼的,她这样的新邻居也是麻烦,才搬来第二天,却有各种各样的麻烦,虽然贺沛扬是很客气的让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可是这样耽搁下去,人家的老婆儿子一定心理不是滋味。
夏如笙很讨厌现在的感觉,离婚至今几个月,她带着小橙子生活简直举步维艰,要不是事事都有俞诗云帮衬,估计她也早过不下去了。
贺沛扬见她咬唇,他突然发现她像极了他教的那些大学生,一只脚迈入社会的样子就是现在这种,会为了一些事忧心,可是看起来是那么的自在。他笑着安抚她让她别介意今天的事,他也算知道了她一个人多么不易,听俞诗云告诉他,夏如笙是个快三十岁的单亲妈妈,他有些不信,总是觉得她看起来很单纯,像张白纸似的,又很瘦,很像那些年轻的小姑娘,根本看不出来已经年近三十。
贺沛扬知道这样的感觉,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更何况她还是个单亲妈妈,通常在这种时候,女性是更容易遭受社会和舆论针对的。所以,思及这些,贺沛扬心中又多了几分柔意,还有对夏如笙的敬佩。
回到家中,贺君洲和爷爷已经吃过晚饭,贺沛扬回到家中还被他父亲数落了一番。贺沛扬的父亲是个十分固执的老人,当初贺沛扬与妻子叶梓晴结婚,整个贺家那是开心得不得了,叶梓晴是贺沛扬大学时代的同学,人长的漂亮不用说,成绩也优异,两人脾性相和,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一起成为老师,一起工作,结婚,生子。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真的是岁月静好,四年前,叶梓晴生下儿子,半年后恢复工作外出出差时意外身亡。这是贺家每个人心中的一道疤痕,更别提贺沛扬心中是什么感受了。
夏夜的风,透着一股热浪,他独自一人带着儿子来这座城市的时候也是夏夜,那时候儿子还小,还不到一岁,正是他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他工作忙碌,却也怕照顾不好儿子,从此他会学做一个身兼父母双职的父亲,他会宠溺着儿子,却也教会儿子要迅速成长,当然有时候也会想,这一切对小孩子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所以,他看着夏如笙的时候,是有那么一点点同情,要知道,一个女人独自抚养一个孩子更不容易。
“爸爸。“小洲端来水果,很贴心的要喂贺沛扬吃。
贺沛扬抱起儿子,让儿子坐在自己腿上,这是他们父子俩特别的相处模式,吃完饭总会在阳台坐着吹下风,两父子极喜欢这样的交流模式。这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儿子就会问父亲,今天在学校工作顺利吗?父亲也会很乐意的回答儿子,今天在学校的生活是怎么样的,父亲这时候也会问儿子,今天在幼儿园如何?过得开心吗?儿子就会像讲故事一样开始讲述他奇妙的一天。
这样的时间又美好又缺陷,儿子心中一直念想着亡故的母亲,父亲虽然加倍的爱他,但小洲的心里却是一直思念着母亲。贺沛扬能理解儿子心中的想法,有时候也会出言安慰他,可是,他却真的无法替他弥补这份遗失的母爱,大哥二哥也给过劝谏,希望他替小洲再找个妈妈,可是贺沛扬不愿。
再好的母亲也不是小洲的亲生母亲,他不愿意让小洲委屈,也不想让小洲将就,与其让他整个童年都不安稳,不如趁早让小洲习惯这样的天生缺憾。
“今天有找到夏姐姐的女儿吗?“
小洲看着夏夜的满天星光,开始对夏如笙家的那位小孩充满好奇。
贺沛扬也想起了夏如笙和小橙子,笑到:“找到了。“
小洲立刻高兴地拍着手,还挺为他这个父亲自豪的,“爸爸出马一定没问题的!“不知道是不是不是幼儿园教会他太多东西,贺沛扬总是觉得儿子最近越发的会“拍马屁“了。贺沛扬笑而不语,小洲又追问:“夏姐姐这么年轻都可以有孩子吗?“
这次,轮到贺沛扬噗嗤一笑,瞧瞧他儿子多会说话,变着相的夸邻居姐姐年轻,他只好耐心解释,“是爸爸先前误会了夏姐姐年轻,夏姐姐比爸爸小不了多少,她女儿叫小橙子,是个漂亮的小妹妹,以后你会见到的。“
“真的吗?“小洲如玻璃珠一般晶亮的眼眸泛起光,心中对这个“小橙子妹妹“多了几分期待。
看见儿子眼底的光芒,贺沛扬摸着他的头,意味深长道:“是啊,如果夏姐姐不搬家的话,说不定你可以和小橙子一起长大。“
是啊,如果这天下有不散的筵席的话。小洲能和小橙子一起长大,这该多好?这种被称为青梅竹马的感情,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福分。
小洲很开心能听到贺沛扬这样的回答,他看着天空一闪一闪的星星,好期待能看到小橙子,小橙子是什么样的呢?眼睛也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吗?
“爸爸,夏姐姐她们不会搬走吧。“小洲天真的童言童语撞击在贺沛扬心底,然而已经不再能勾起任何涟漪。
他早已习惯了人生里这些来来去去,人世间,情深缘浅的,有缘无份的,比比皆是,有时候越是在意,越是强求,就会像手中沙一样,流逝得越快。可是他不能这样告诉小洲,他只能让小洲抱着希冀,相信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只要你愿意相信,什么都是可以存在的。
1105房间。刚替女儿洗完澡,两母女躺在一张大床上,夏如笙轻轻哼着童谣,而小橙子一定会在半醒半梦的时候问她,爸爸呢,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她知道欺骗小橙子不对,可是她无法对一个两岁的女儿说,妈妈已经和爸爸离婚了。小橙子天生好奇心重,她一定会问,什么是离婚,是爸爸不再回来我们身边了吗?她不想让女儿这么小心灵就蒙上“爸爸不要我了“的阴影。
“睡吧,宝贝,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夏如笙一边拍着女儿,一边哼着童谣,目光有些怔怔地盯着天花板,过去,这就是她从来都不敢想的事,和丈夫离婚,不敢通知父母,独自带着女儿搬出去住。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从离婚至今的几个月里,夏如笙也经常恍恍惚惚的,她当了两年多的段太太,她从衣食无忧的天堂坠落凡间,凡事都要自食其力的时候,她觉得撑得好辛苦。可是她也问过自己是否后悔,揭穿自己深信不疑的老公惊天秘密的时候,她除了愤恨还有伤心欲绝。她以为她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老公在生意场上呼风唤雨,结婚两年衣食无忧,应有尽有,没有婆媳之争,只有与女儿的天伦之乐。却没想到,她深爱的老公亲口告诉她,从来与你都是逢场作戏,丝毫没有爱情存在过,她的婆婆也睁只眼闭只眼,让她把离婚协议书签了。
是的,到头来,她还是被离婚的那个。
没有太多生活经验的她就这样被段家拒之门外,好在段毅衡没有同她争夺女儿的抚养权,毕竟她痛不痛苦,快不快乐都不在他关心的范畴内,所以,女儿对他而言,也不在关心的范畴内。
其实她早就该察觉到了,她和段毅衡是父母介绍熟识的,没多久段毅衡就跟她求婚,甜言蜜语一点也不少,父母认为段毅衡是绩优股,又认为夏如笙是那种工作经验和社会经验都少的人,希望她早些嫁一个段毅衡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
夏如笙在家就是个乖乖女,她细细思虑了父母的话,最后也尊崇了父母的意思,辞去了幼儿园教师的工作,与段毅衡结了婚,从此当上了段太太,过上了所谓的家庭主妇生活。两年前,她怀孕,段毅衡那时候已经不怎么回家了,她仍是哪个体贴他的妻子,直到生下小橙子,段毅衡的心思早就不在家里了。
那时候,后知后觉的夏如笙才明白过来,不是他不要这个家了,而是他从来没想过要这个家。所以,这就是她毅然决然要离婚的原因,她曾经牢记父母的叮嘱,一定要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可是,她合格也没用啊,段毅衡从来不爱她,从来没有爱过。连小三都可以到他们家来对她指着鼻子骂,所以,对她而言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可以留恋。
想到这些,眼泪又不自主地从眼眶里安静流出,夏如笙意识到之后立刻吸了吸鼻子,用手背很快就抹去眼泪,身侧的女儿已经熟睡,幸好没有被她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