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一楼餐厅吃工作餐,周围几桌都是会务组同事。大家都议论储董事长上午说的话,都说储董事长讲得好。
就是要改变集团的风气啊,现在集团能想、能说的人真是太多了,一抓一大把。谁都能把集团的毛病说出一大堆,就好像都在比赛谁骂得更狠,骂得更深刻,那就是个爱护集团的真正的人才。可是,集团真正缺的是什么呢?大家一致认为,是真正的“行动派”。是那些不但能想能说,而且要能干的人才算。敢想敢干,敢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开刀,这样的实干型人才,才是真正需要提拔的对象啊。看起来,储董事长是在为人事方面即将开展的工作吹风呢,大家都这么说。
裴梨屏和我找了个地方坐。身边都是熟悉的同事,因此她基本不和我对视。她低头小口吃饭,这种细嚼慢咽的动作,以及故意无视我的神态,反让我觉得一种分外的温柔,分外的亲近。
我很想为那晚的孟浪道歉,但又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刻板。本来没什么事,一道歉,可就显得做作了。
“集团今早开了次临时的党委会。”她小声说,眼睛看着别处,还在笑,差点让我以为她是在跟别的哪个同事打什么招呼。
“哦。”我好久才反应过来。难怪,今早储董事长和白总裁都来晚了。
“竞聘的事,上了会,就要启动了。”她一边说,一边望着餐盘里的菜,似乎犹豫,到底该先吃哪堆蔬菜。
我头发也要立起来了,顿时想起,那天她临来宾馆的时候,在公司大楼的门口,对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可能那天,她就要和我说来着,只是被我错过了。
我想了想,“前儿晚上怎么不讲呢?”
她没说话,桌子底下狠踢我一脚。
我忍着痛,笑了笑。
正当我要说话的时候,发现宁靖端着盘子过来了。
“裴姐。”她喊得很大声。
裴梨屏对她挥了挥勺子,“坐我这。”指着自己旁边的位置。
宁靖过来坐下,对我笑了笑,好像才注意到我似。
我说:“宁靖很有上进心。”说完觉得自己的口气像个大领导。
宁靖没明白我的意思,一愣,对着我笑一笑。
“那当然。”裴梨屏可能也没明白,但是堵了我的嘴,转头看着宁靖的碟子说:“别管他——你得多吃啊!会议餐,虽然不咋地,但比你们学校食堂肯定强。年轻吃不胖,不影响身材,你要放肆吃。鸡鸭鱼肉,海鲜日料,别客气。”说着说着,眉飞色舞。
“行啊裴姐,等会我再吃一盘。”宁靖忙笑。
大家吃了几口,宁靖轻声说,“裴姐,我有事跟你说。”
裴梨屏挥挥叉子,“等一下,我去拿点水果来。”
她走开后,宁靖低头吃饭,都不瞧我。我还想着裴梨屏刚说的话,出了会神,也没想搭理宁靖。
过一会,裴梨屏端着三瓶酸奶和一盘水果回来了。她把酸奶在我和宁靖面前各搁一瓶,“都喝点吧——宁靖你说,什么事?”
“嗯,下午我想请假回趟学校。”宁靖挺难为情的样子,“我宿舍一姐妹的生日,同学们要聚一餐。”
“哦,那很好啊。你们要开party吗?”裴梨屏挥挥叉子。
“不是不是。”宁靖连连摇头,“就是吃顿饭,大家热闹一下,宿舍的老规矩。”
裴梨屏点头,“行,反正事不多,你干脆早点走。”
宁靖道着谢,笑嘻嘻又说:“裴姐,恐怕明天早上我也得晚一点来。我们老师刚电话我说,明天正好有个面试。”脸有些红了。
她这幅神情让我忽然觉出,她刚说的回去参加生日会什么的,肯定是假话。大概都是去为了回去准备面试。
裴梨屏却是一点也没多想的样子,继续挥叉子,“没事,这好事啊,晚一点没事。”
宁靖可能没料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脸更加红了,过一会才说:“明天面试的单位说是能解决留京的户口,所以大家都挺重视的……姐,真给你添麻烦了,会务这么忙……”
裴梨屏挥叉子,“忙什么,我有数。”
我脱口说:“呵,一个户口有这么难弄,把那些单位得意的。宁靖,你别那么紧张,随便找个路子就能解决了。”说完觉得自己脑子恐怕短路了。
宁靖看看我。
“别理他!”裴梨屏赶紧说,看着我,“你啊,开玩笑不看对象的,真是有毛病。”
宁靖笑了,继续吃。不过她只吃了几口,“郝经理,您有门路解决户口?”
裴梨屏看看我,“玩笑开大了吧,人家当真了。”放下叉子,双臂抱着,靠在椅背上。
我笑了笑,“倒不是开玩笑。就是去年吧,我帮老家一亲戚的孩子办过一回。”
“是吗?”宁靖瞪大了眼睛。
我故意轻描淡写,“是啊。那孩子也是在BJ读的书,毕业找了个单位,但是不包落户,后来想办法帮他解决了。”
宁靖看了我好几秒,放下勺子,转身抓着裴梨屏的胳膊,“太好了姐,郝经理不像是开玩笑哎。”
裴梨屏笑道:“去。你信他好了,他给你搞定。”
我很认真地说:“真不是开玩笑。当然,我也是托朋友帮的忙,自己可也没那大本事。”
宁靖忙说:“能帮一回,肯定能帮二回。郝经理,能麻烦您帮我问问你朋友,还能再帮一回吧?我找工作是不担心的,肯定能拿到offer,就是头疼户口。现在找的这几家,都没资格办落户,我都快愁死了,要不我怎么能一边在这里实习,一边还急火火地赶回去面试呢?”看看裴梨屏,“姐,我真是愁死了,你明白吗。”
“我呀,我明白。”裴梨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户口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宁靖?”她说着又看我,“郝经理啊,你这么有这本事,那就帮宁靖解决解决呗。”
我一脸严肃地说:“不是我有本事,我再次申明啊,我是找朋友帮忙,人家才叫做本事。”
“那是那是。”宁靖反复点头。
我说:“假如啊——我是说假如——假如可以办,得出钱。去年我亲戚是出了5万。当时的行情是理工专业5万,文史专业至少12万。”
宁靖张了张嘴,好一会才说:“我们学校BBS,还有大家的微信圈都这么传,我还不信呢,原来是真的!”又说:“去年都这个价,今年不得更高啦?要死了,我真要死了。”连连摇头,好像我已经答应她能办,差的只是钱了。
我强调:“我先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