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行军,离边关越近,兵士赶路越急,到了下午却发生了意外。
兵马势大,一路都走宽阔官道,此时却有一辆马车歪停在官道正中。姬辰鸣示意停军,带着亲卫上前,围住马车。雨城也在其中。只听得车内有婴孩哭声一阵高过一阵,车外站着一名老者和一名青年男子,还有一匹劣马拴在路边树上。
见被兵马围住,老者跪地便哭:“各位军爷饶命啊,老汉我不是故意挡路,只是逃避战祸,才举家南下,不料到了这里车轴断裂,走不成了。”旁边青年男子拉起老汉道:“爹,不要求他们,年年都被铁勒打上门来欺负,养这帮酒囊饭袋有什么用。”
众人闻言都是面露怒色,老者连忙再次跪地赔罪。姬辰鸣斜眼说道:“挺有血性啊,怎么不见你去上阵杀敌?”青年怒视不语。
姬辰鸣接着下令:“搜查马车!”一名伍长下马上前,却被青年拦下,老者再次哀求:“军爷,车上只有我的儿媳和孙子,不敢见生人啊!”
姬辰鸣见那名伍长犹豫,跃下马来,一脚将他踢开,又推到青年,掀帘钻进马车,只见一名少妇,斜靠车壁坐着,袒胸露乳,正在给怀中婴儿喂奶。婴儿却不肯去吃,摇头摆手,大哭不已。少妇见有人闯入,羞怒不已,遮好衣衫,抱住孩子逗哄。车内还摆放着两只小箱,叠放棉被衣物包裹等,堆得满满当当。姬辰鸣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退出车外,下令道:“回去。”
向回走了五六十步,姬辰鸣陡然大喊“射”。除了雨城之外所有亲卫俱都在鞍侧抽弓搭箭,随着姬辰鸣射向马车。雨城惊愕转头,只见马车旁父子二人,横飞道路两侧,车内少妇也撞破车壁,向后急掠,只有她抛出的婴孩被乱箭射死,哭声顿止。
姬辰鸣哈哈笑道:“老子看遍女人****无数,有奶没奶,一眼便知,还有满车的火药味,想在老子面前耍诡计,回家在吃几年奶吧!”
雨城看着被四支箭矢钉死在地上的婴儿,心中不免悲凉,也不知是被从哪一个辛苦人家偷来,无辜夭折,想到此处,心中压抑已久的仇恨和愤怒喷薄而出,一声怒啸,震起平地烟尘。雨城无意中运起魔意逍遥的身法,脚步变幻不定,曲折前行,却又在眨眼之间扑到少妇身前,魔手遮天一掌拍在胸口,少妇倒飞丈外,胸口塌陷,倒地瞬间便已毙命。虽然三页残纸上的武功只是初次实战,招式生疏,但威力却是极大。
此时马队四面皆有百余兵马杀出,另外两人被吓得转身便跑,妄图逃入己方军中保命。雨城翻身倒卷而回,瞬息之间拍碎青年男子头颅,又再追向老者。那老者见雨城速度比自己快了太多,知道逃跑无望,回身抵挡,被雨城一掌打断手臂,又一掌拍在肩上,老者手臂跌出,半边身体烂碎如泥,骨茬森然,倒在地上仍能嗬嗬喘气。
雨城看着四方来敌,恨意未消,豪气又生,对姬辰鸣喊道:“你只管对付其他三面,前面的交给我!”
姬辰鸣答道:“好,今日就看兄弟一面独挡!”
雨城迎着来敌前冲,对面骑兵在相距两百步时便乘着奔马之势弯弓射箭,雨城双掌齐出,以托天之势向前推出,掌风催发,一多半箭矢倒射而回,其余偏飞两旁。冲在前面的十余名铁勒骑兵被射落马下,马匹受伤倒地,前冲之势受阻,阵势瞬息一乱。
雨城趁此时机,魔意逍遥身形急动,冲入敌军阵中,身影忽左忽右,快如鬼魅,双手起落间拍砸扫劈,毫不留情,趁着混乱从队首杀到队尾,又杀了二十多人。
骑兵首领终于认识到雨城的厉害,以铁勒语户喝,将队伍带到路旁空处,严阵以待。
雨城感觉丹田中真气如沸,稍作调息,再次前冲,从尸体上捡起一把钢刀,使出青城山所学的剑法,杀入敌阵。钢刀被金丹真气灌注,锋利非常,劈砍间遇刀断刀,遇甲破甲,大多数敌人都被砍成两节,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时而击人,时而拍马,被打中者无不被震碎内脏而亡。
但此时敌兵毕竟阵列齐整,攻守有度,雨城虽然凭着逍遥身法,躲过了多数,还是不免被看中几刀,好在并不太深。
雨城来回又杀了三趟,终于只剩最后一人,那人恐惧无比,哇哇大叫,雨城既听不懂也不愿听,挥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丹田中真气渐渐平息,比之前淡薄了许多,金丹在真气团中最后一旋,烟消云散。
雨城看向他处,战斗早已止息,还站着的人稀稀疏疏,恐怕还不足一百,看着满地尸体浸泡在血流中,雨城第一次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仗着一股气势杀了一百多人,难免有些不适,但见到自己这边也是死伤惨重,舅舅玉修言所传金丹也消失无踪,心中反而无喜无悲,世人皆有痛苦,由不得谁去怜悯谁。
经过清点,姬辰鸣手下只剩八十三人,人人挂彩,杀敌五百零八。所有人在交战中不曾后退一步,未让一名敌人攻进马队。战场中心所有马匹始终站立不动,没有一匹跑开,只有少数被流矢所伤,两千七百多匹马做了最安静的旁观者。
收拾战场,有些人看着至亲袍泽的尸体黯然垂泪,有些人则抱着重伤垂死的战友承诺死后帮他完成遗愿。
姬辰鸣走到雨城身边,此时的他亦是全身浴血,大腿上中了一刀,简单捆扎,左手断了两指,脸上一道伤口自眉而下,经脸侧直至脖根,左眼已盲,包扎的白布整个染红。但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大腿伤痛难以支撑,他便坐在地上,低吟出声:“灶前碗空搁,父母盼儿归。室中扫床褥,妻子望夫还。别时道年月,信中说挂牵。年年复年年,隔月数思念。梦中相团聚,万语还千言。醒来枕已湿,犹笑妆容颜。一封家书至,两眼泪涟涟。魂归不知处,身葬他乡山。可怜白首期,可怜黛眉眷。尔等莫相问,忠孝古难全。壮士胡无泪,男儿血未干。一朝戎马去,誓保家乡安。铁骨铸社稷,柔肠系瓦檐。守土谁有责,看我一人先!守土谁有责,看我一人先!”
当姬辰鸣念到“别时道年月”时,八十多人陆续起身低沉相合,到了“壮士胡无泪”这一句,所有声音齐转高亢,直至最后一句重复两遍,声震霄汉。
雨城被深深触动,低声询问:“这首诗是谁写的?”
姬辰鸣答道:“是赵将军,怎么样,厉害吧!我这个粗人可写不出这样的诗来。你也很厉害,这次以一当百,立了大功,说不定还会爬到我上面哪。”
雨城摇头说道:“我的功力已经没了。”
姬辰鸣看看他,说:“那又如何,今天因为有你,才能活下来我们八十三名兄弟,从现在起,你也是我们的兄弟!”
雨城心中流动一股热流,放声说道:“好,我们都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