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谙的日子过的忙碌又规律,自己制定了一套作息时间,基本上在家时是能严格控制时辰的,包括每日清早在房间里偷偷的练习半个时辰的瑜伽,陪爹爹吃早膳和晚膳都名列其中。
即便这样,仍然感觉时间不够用,一想到明日又要陪清荷外出浪费一天的时光,便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桃红这天却忙坏了,翻出了小姐的衣服和首饰,还有各种配饰,绞尽脑汁的搭配着,似乎觉得小姐的衣服样式简单,数量也不多,但即便这样,还是忙乎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定夺下来。
安谙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捡起了一条淡粉色的对襟条纹裙,一条藕荷色的腰带,一只同色的香囊,就这么两下子搞定了,看的桃红心惊肉跳的,希望小姐不要太过“朴素”才好,还好,小姐选择的淡粉色的长裙很衬肤色,白里透粉的脸颊反而增添了几分艳丽,桃红总算是满意了。
第二日,安谙仍让安义去租借了一辆马车,安谙内心不喜欢被动的被安排任何事情,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自己也可以有马车回府,不必去依靠别人了。
清荷的马车来的很早,刚到辰时便已停在了府前,安谙和清荷打过招呼后便准备坐到自己的马车上,谁知清荷一把拉住了自己,悄声说道:“安谙,不如和我坐一辆马车吧?让你的车在后面跟着就行,我有些话想跟你讲呢!”。
安谙笑了笑,没有犹豫,蹬上了清荷的马车。
清荷推开车厢内的一个小抽屉,拿出一盘糕点,对安谙说道:“早上起来的早,没吃什么早膳,安谙陪我一起吃些?”
安谙:“我已经用过了,无妨的,你先吃些吧,饿了肚子对身体不好。”
清荷:“那我就不客气了。”
马车行驶的不慢,却很稳当,安谙坐着也比较舒服,心内却想着以后自己和爹爹也要有辆马车才方便。
清荷吃过点心后轻轻擦拭了下嘴角,说道:“我知道城外不远处有个野鸭湖,那边新近飞来了好多的鸿鹄,听说还有黑色的,很多贵女们已经去看了。我还未见过,所以约上你,我们去瞧个新鲜。”
安谙随意道:“好,就是不知道地方是否安全?”
清荷:“无妨,爹爹让表哥在那里接应我们,已经有人在那里占到了好的瞭望地方了。”
安谙“……”原来人家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只是知会自己一声,多少内心有些不舒服。
清荷好似看出了安谙的不豫,轻轻拉起安谙的手,状似撒娇:“安谙,你不会怪我提前没有跟你知会一声吧?我也是昨日才确定下来的,正巧表哥也在府内,爹爹便让他来接应我们,你不要多想啊!”。
安谙笑了笑:“不是多想,也是因为自己的去处要给府内说一声,以防有个万一。”
清荷:“没有万一,我的表哥是去年的探花郎!皇上厚封了轻车都尉一职,表哥今年刚及弱冠,据我所知,这是近百年来最年轻的都尉了,身边有四五十人的随扈,绝对没问题。”
安谙:“……”怎么说着说着,话题就变了?
清荷见安谙听的认真,情不自禁的继续说道:“表哥一表人才,今后必是大展宏图的时候,而且表哥为人谨慎,也未婚配,听说近期登门打听亲事的人已数不胜数了!”
安谙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悄悄的掀开马车幕帘的一角,看看到了哪里。
正巧,前方便是城门了,出城的人排着长长的长龙看不见头尾,清荷看到,有些不快,轻声抱怨:“怎么今儿个这么多人出城?莫非都是去看鸿鹄的?”。
此刻,一人走近,于马车外轻声问道:“可是侍御史之女清荷小姐?”
清荷咦了一声:“敢问是哪位打听?”
那人回道:“敝人是轻车都尉手下副将,李江,听都尉调遣,特来迎接二位小姐!”
清荷高兴起来:“表哥想的真是周到细致!我此刻正愁如何的出入城门呢!有劳李将军领路了!”
李江拱手一揖,回道:“无妨,我前去领路,马车请随后!”
李江带着众人的车马穿越过了人群,直接来到了城门口处与守卫军攀谈。
安谙掀帘看了看周遭,人群涌动,似有挤破城口障碍之嫌,内心已隐隐感觉不妥。
一炷香的时刻,李江回复:“麻烦小姐二人要亲自下车过关,此时因皇宫急令有密务查办,所有人员要亲临待官员检验面目才可放行,有劳二位了!”
清荷听后似有不满轻轻嘟囔了两句,安谙听不清晰,不过倒是很配合的和自己走在一起跟随着李江前去门口验明正身。
身侧人群密集,且隐约有些汹涌的态势,安谙正在琢磨是否提醒清荷,改日出城游玩比较合适的时候,人群后方不知有谁大声叱骂了一句,顿时引起了一些激愤的情绪,安谙刚要喊糟糕,便已被接踵而至的人群冲散了,周围全是人,安谙看不见身处何处,声音嘈杂混乱,呼喊声一出口便淹没在汹涌的人群中,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谁的声音。
此刻,内心慌乱的不行,安谙随着人群流动,不敢停下脚步也不敢逆流找寻自己的马车人员,想躲避找个墙角依靠也看不见周遭的形势。
内心已转了无数个想法来躲避,但此刻却真的是除了随着人群涌动外便没有别的办法可行了,而依照此刻的行进速度,安谙不敢大意,只要绊下脚,也许就会被人群吞没,从而踩踏致死。
安谙没想到来到古代倒是陷入了这一恐怖的踩踏事故之中,内心惶惶。而此刻耳边不断的嘈杂声里又传来了一些刺耳的尖叫声,似乎有人摔倒在呼救,而奔流的人群根本无法控制脚步,随之惨剧接连发生,而人群的速度似乎比刚刚更快了。
安谙此刻内心无比虔诚的祷告佛祖,希望此事快快停止结束吧,谁知后方一人推搡了一下,正巧撞到安谙的腰部,安谙往前踉跄了一下眼看收势不住就要摔倒,内心已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片死寂和悲愤,刹那间,手腕一紧,似有布帛之类的触感紧紧裹束着并使劲上拽的感受传来,随即胳膊一痛,人却已经被上提至半空,同时,腰身也似乎被人轻轻揽住,几个回旋,眼前一花,安谙下意识的便攀附在来人的胸前,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只剩下鼻段那丝丝缕缕的草木清馨的味道,却异常的让人感到安慰和舒服。
嘈杂声吵闹声依旧仍在,只是像隔了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耳边传来的咚咚咚的心跳声音却是说不出来的美妙。
似乎过了很久,安谙才缓过劲儿来,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紧紧搂着别人的脖颈不放,急忙的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姬寒定定的看着安谙,黑眸凝注而面容又份外认真:“安谙可有受伤?或哪里不适?”。
安谙脸一红,尚未平复心情,声音有些纤弱:“多谢姬公子搭救!安谙以为此刻命落黄泉了呢!”
姬寒双眉微蹙,口气略有些责备:“安谙怎可拿自己性命乱讲?而且,明知此处人群混杂不堪仍要出城,是否有急事?”
顿了一顿,姬寒看着安谙那身粉红色的对襟长裙,已有明显的褶皱,但想到此刻出城的目的不由得目光一暗,语气微冷:“还是,今日着急要去见什么人?”
安谙被问得局促不安起来,此刻救命恩人的话语力度强烈,恍然有一种被教育的感觉,隐隐中还夹杂着一股被当场捉包的奇怪感受。
安谙使劲的排除了奇怪的念头,望了望四周,难怪如此清净,原来自己站在了城楼之上。
姬寒见安谙活动如常,便也放下心来。
安谙躬身又给姬寒行了个大礼:“刚刚心绪未定,安谙应该给姬公子行礼致谢的,此刻姬公子是否受与不受,安谙必须要致谢!我承认刚刚确是命在旦夕,若非姬公子出手相救,如我那般摔倒下去非死即伤,心中恐惧极甚,所以请姬公子务必受我一礼!”
姬寒微蹙着眉峰,看着安谙给自己行满了一个大礼,想了想,缓和了语气:“倒不必如此,你我相识,岂能见状不救,还有,刚才情况紧迫,如果唐突了安谙,不要介怀才好!”
安谙:“……”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姬公子指的是揽住自己腰身的事情。
额头微微抽动了几下,脑海中缓缓飞过了一群乌鸦,内心吐槽:姬公子,你这样好吗?刚刚生死一线的时候谁还在乎被抱了一下啊?我都已经忘了!忘了我还抱住你不放的情况!你这样又提醒我是什么意思?不会让我负责吧?
安谙状似没反应过来似的嘿嘿笑了笑,不作声。
姬寒双眸如漆,专注的凝聚看着对方的眼睛,竟让人产生出一种被认真对待和重视的感觉。
安谙又感觉到自己的小心脏砰砰砰的乱跳了,而对方又这般作为,似还在等自己的表态,表情便有些不自然了:“姬公子性情真挚,安谙岂能作那心小之人,刚刚不过权宜之事,即便…那个唐突,也是事有急缓,不必挂怀…不必挂怀!”
说完便有了好一阵沉默,安谙只盯着前方的青色石砖看,好一会儿,才听得对方似从嗓子里轻拖出长长一声:嗯?
安谙只觉浑身又轻抖了一下,打眼看去,姬寒面色清冷,倒有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小心脏又开始活泼的乱跳了。
姬寒好似轻轻叹了口气,听不真切,便说道:“此刻我便送你回府,喝些安神的汤药,休息几天,城里还要乱上几天,不要出府了!”,说罢,眸如点漆的双眼又扫视过来,最后定格在了安谙的脸庞上,似在等待肯定的回复。
安谙:“…好!我知道了。”
姬寒:“那我得罪了!”近身轻揽住腰身,足尖一点,人已飞起,安谙尚未准备充分,急忙中双手攀附住对方的肩头,紧紧的贴靠在了一起。
生死攸关的时刻已过,此时的感受倒是份外清晰通透,两世以来头一次与异性如此的亲密无间,隐约中内心好似不排除这种感觉,甚至能隐隐的感受到对方皮肤的温度和身材的形状,安谙的脸已开始发烫,呼吸着若有若无的属于对方的味道,无意中助长了一股子依赖,而不自知。
时辰似有些长,安谙不明白是否是自己的心理因素还是什么,好像姬寒带着自己踏足城下的空地时竟似过了很久一样。
此时城内涌动的人潮已逐步控制住,调遣来的官兵正在紧急疏散人潮,一边还有赶来的大夫在医治踩踏至伤的人员,情况惨烈。
姬寒转身挡在了安谙的视线前:“马车在那边,我们走过去,这里人比较多转弯不便!”
安谙:“嗯,好!”内心小小的感激了一下姬寒的用心。
迷糊中走至车前,安谙这才猛然醒悟道:“糟了!还有清荷他们呢!桃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姬寒身旁一人躬身说道:“小姐不必担心,我等已照顾妥当,无需担忧!”
安谙:“…嗯,好,多谢这位郎君了,我也是事急心乱。”
姬寒掀开马车幕帘,转身伸手过来:“我扶你进去!”
安谙目测了一下马车的高度,嗯,确实有些高,自己虽然也能上去,但估计身形会不太好看,既然抱都抱过了,拉下手也没什么。
安谙轻咳一声,把手递了过去,上车的瞬间,似乎感觉到对方微笑的唇角,再转头看去,却没什么异常。
姬寒随后也踏上了马车。
安谙是第一次登上姬寒的马车,只觉的整驾马车气派不凡,车厢外虽然是黑金檀木打制,而里面竟又镶裹了一层黄花梨,暖玉打底水晶作窗,四角各镶嵌了一颗小孩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心底啧啧称奇,太奢华了。
姬寒此刻正坐在了安谙对面,翻开小桌,又从车厢壁笼里取出固定在内的玉壶、玉杯,各斟满两杯水后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安谙。
安谙看着对方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竟说不出的潇洒漂亮。
姬寒看见安谙此刻正目不斜视的看着自己,唇角一弯:“刚刚受惊了,安谙喝些热茶压一压。”
安谙迟缓了片刻:“…嗯,好!有劳了!”。
姬寒似乎笑意更甚,安谙微微垂目,低头细吹,小心的啜了一口清茶。
茶色不浓,却入口极香,水已入口味道却徘徊于齿间不散,安谙赞道:“真是好茶!”。
姬寒轻声说道:“庐峰尖峰处的毛尖,十年不过一两,千金不换,此般味道凝聚不散,也能生津润肺。”
安谙正想打听一下茶叶出处,此时便不再声张,又接连喝了几口,直到杯底现出,这才心满意足。
姬寒一直微笑着看着安谙,问道:“味道可好?”
安谙:“当然很好,果真是极品!姬公子好享受呢!”
姬寒面色微正:“如安谙喜欢,我可愿随时奉陪,此毛尖是用天水煮沸冲泡而成,有贵人赏识也不算落了俗物!”
安谙心内一慌,不想问题借引至令人尴尬处,随口问道:“一直未问,心底有一个疑惑,为何今日姬公子如此凑巧便在城门处?”。
姬寒眼眸微垂,状似轻呷下一口清茶,茶香缭绕中模糊了那般惊心动魄的俊美,让此时的安谙看不真切对方的面孔,只听道,“凑巧吧,我是路过。”
安谙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轻咳了几声,引来了注目:“莫非不信?”
安谙急忙回道:“信!我信!如此路过实在是甚妙!”说完,自己的脸又热了一下。
姬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