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代序
雁塔山的诗情恣意燃烧了数十年,一批批理想主义者在这块溢满灵性的文化高地放纵青春的想象,他们或引吭高歌,或浅吟低唱,以自己未脱稚气的文字跨越艺术的高度,不断地给文坛制造惊喜。回溯这条校园文学的河流,走出者竟已出版文学作品集数十部,其中以诗集居多,引发了文化界的广泛关注。在文学日渐边缘化的今天,诗歌在校园里依然是热门的话题,每年大量的诗作发表于各类报刊,其激情和产量,让人不由得感叹:没有诗歌的青春是残缺的!2008年,楚雄师院中文系的五名学生合作出版了一部诗集《盲流》,以其充满迷茫和奋争的青春呐喊,在校园里掀起一场不小的震动。当这股涌动的诗潮还未消歇,又一部学生诗集出版了,这就是由计科系琚建波,中文系耿荣柱、高应明和政管系吴宏毅合著的《白云深处》。翻阅其诗篇,感受到一颗颗炽热的诗心在跳跃,他们的明媚的憧憬,淡然的忧伤,为自己所走过的人生道路留下一串串清晰而坚实的足印。
琚建波的诗歌深受海子玄想气质的影响,语词中闪烁着洁净的光芒。“麦芒”、“天国”、“芦苇”等一系列形而上的意象在其诗歌中俯拾皆是,奇崛的词汇构筑出迷离恍惚的意境,编织了一幅内心丰饶的图景。那份对灵魂尊严的执着坚守,对彼岸意义世界的探索与跋涉,呈示出对心灵之外的烦嚣世界决绝的对抗姿态,从而让思想获得一种向上飞翔的力量。当他的同龄人都热衷于在失恋及一己得失中抑郁低徊时,他关注的目光却投向更为阔大的领域,语言乘着想象的翅膀,飞向精神的天堂。其中如《编钟》:每一记都是那样沉重/响彻了春秋惨白的天空/诸侯喧嚣的烽烟/在屈原孤寂的脚步里/锈迹斑斑。如《春天,想起海子》:遥望春天的田野荠麦青青/掩盖秘密的野花花朵涩青/想起海子,今夜,天空不属于天空/在海水里,浪卷浪舒/今夜,我抱着白虎过海洋/春天,悲伤的海子,痛苦的海子/在山坡上种植前世今生的守望/我看见麦田的后代在大口喝酒/在月光下,明晃晃的剑影刀光/把诅咒刺伤,我的悲痛的海子/今夜,你看不见姐姐,也握不住泪水/就让它落下吧,灌溉满地的芬芳/满地荒凉的石头/今夜,打柴人从天堂走下来/你唱着夜歌,从容走上天梯/春天,想起海子,悲伤的十个海子/黑色的,翩跹的十个海子/面朝大海,铁轨的边缘,长风呼啸。诗句表现出敏锐的语言感知力,思维的绵延、跳跃及内心世界的细腻呈现,使得诗歌有一中逼人心魄的力度。他的诗风还略显朦胧与晦涩,但我深信这正孕育着向纵深挺进的可能性。
耿荣柱的诗歌羼入了大量哲理思考的成分,他有意追求诗歌创作的深刻性,力求透过眼前纷繁的表象世界,揭示附着于其上的深度意义。在诗歌语体的表层,他善于运用多种修辞手法来调遣意象,以求构思的精巧和语言的精炼。面对一片精神日益颓败的世界,以及在社会学层面的阴暗和狂迷,作者以文字倾泻内心的愤火,以对世界不妥协的姿态展示自己独立的价值立场,批判的锋芒卓然耀眼。其中如《生命的思绪》、《孤独的行者》、《一湾浅滩》等,文字后面凸现的是一名沉思者的造型。如《母亲的手》、《父亲》、《永远的雪莲》等,又在创作心理上转向柔软的一面。如何在更高的层面上获得深切的悲悯情怀,让诗歌更具育化人心的力量,是我们对他的期待。
吴宏毅的诗歌风格兼具刚劲和柔美的特质,在多层诗学表现领域均有所收获。书写大物大美,他语言苍劲有力,对西域、神鹰、彩云之南的表现,一股雄沉气韵沛然涌出,抒情的主客体之间在境界与气象上密切相契,如《不灭西域情》、《独爱这片红土》等,热情的诗行喷薄出沸腾的血质。书写故乡、母校,他又柔婉多情得让人心颤,如《故乡,一生的守望》、《雁塔望月》等,将一名羁旅者内心对故乡不离不弃的疼痛感,以及学子对母校永难忘怀的牵恋情结和盘托出。此外,他往往能在常人所目不能及的地方独具只眼,如《八一路的晚上》、《鹿城》、《关于雁塔》等,在呢喃自语、凝眸守望中,熔铸了自己独特的思考和发现,无论是描物绘景还是叙事抒情,眼前之景不再是具象化的物体,而是融进了个人深挚的情感。
离愁别绪是高应明诗歌的一个聚焦点,读他的诗,很容易让人想到一幅古意盎然的画面:驿道边,一白衫书生面对北归哀鸿、大漠孤日或翩然远去的佳人身影而黯然神伤、泪噙满眶,一股愁绪油然生焉。诗歌弥漫着淡淡的感伤和悲情,展现了内心的敏感与脆弱。年轻的诗者都有这样的特点,那份因外物律动而导致的内心颤动,是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而少有矫情的成分。但我更看重他揉进了社会思考的诗句,如《可以怀念》:……灾难来临的瞬间/是你/张开双臂如雄鹰的翅膀/紧紧为学生守护生命之门/你无私承受残砖碎石的重压/而你只留下/摘下我的翅膀/送给你飞翔/一句平实的话语/诠释了人生的真正内涵/虽然你已经走远/不再见面/但我相信你演绎的故事/明天依然会延续/当你的背影走出我的视线/我抬头的瞬间/一颗流星碰巧从眼前滑过/于是/我双手合十/开始为某一感动的瞬间而祈祷。这首诗表达的是对在汶川地震中因奋不顾身保护学生而失去宝贵生命的映秀镇小学的张米亚老师的深切怀念,表现了社会的担当,格调高朗。此外,写家乡物貌与父老乡情的 ,如《火塘边》、《初冬,我记忆的摇篮》等,舒展的是对斯山斯水斯人的眷恋,情感深沉而不飘浮,浓烈而不做作,自有一份感人的情怀。
在云南,若以出生划代,“80后”作者在数量和影响方面都还不成气候。这部诗集的出版,其启示意义不仅在于给年轻的写作者们树立起一座标尺,牵引奋斗的方向,更在于向文坛昭示,八十年代中后期出生的诗者以他们不曾磨灭的诗情,已然向文坛进军。因此寄希望诗集的四位作者以及迷恋文学的年轻人,能不断磨砺自己,在文学艺术的天空,腾飞想象的翅膀,书写无悔的青春。
(原载《楚雄师院报》2009年4月24日;作为诗集《白云深处》序言,2009年5月内部印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