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灵符破损,五方玄阵威力大减,符阵形成的屏障已经不能抵挡四面八方的树根冲击,不断被压缩,变小,随时都有被树根的浪潮淹没。
一根根着了魔的树根,通体散发着阴寒的气息,飞蛾扑火般冲击着符阵。虽然它们的冲击力几乎可以忽略,但因为数量巨大,持续不断的冲击还是带来了水滴石穿的效果,竟然压制住了符阵。
被击碎的树根化为一缕缕黑烟,继而在空中浮现出一个个鬼面,发出声声凄厉的鬼嚎,围绕在符阵周围。
苏城知道,如此这般僵持,符阵被破也只在盱眙之间。要是符阵被破,自己非但找不到何生的真身,恐怕也得被这些树根在身上刺出数百个窟窿。
符阵苏城在书中学了不少,可惜关键时候却没有布阵的道具法器,大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境遇。
苏城本是招鬼身,自小受尽各色小鬼迫害,心里自然对恶鬼,不安分守己的亡魂充满了厌恶,在对付它们的时候,还是比较喜欢简单粗暴一点的方式。
而且粗暴的方式,往往很刺激,会让人产生快感,诱发人类最原始的冲动。再者,试问谁不喜欢刺激呢?
可惜对苏城来说,能够无视阴魂、恶鬼攻击的法器实在太少了,而自己的道术在实战时可以说是难堪大用。
就在苏城苦思对策时,五张灵符炸裂,符阵果然被破。
失去符阵的法力阻碍之后,成千上万条树根条条相连,根根缠绕,如同一把巨大的“锁”,将苏城困在其中。
每一根树根就如同一个亡魂,散发着缕缕黑气。汇集的黑气从苏城的嘴巴、鼻子钻进了他的身体,贪婪的吞噬着苏城的阳气。
看到成千上万条树根将苏城团团围住,楼道内再度响起“咯咯”的阴笑声,由于笑声短而尖利,且不时出现短暂的停顿,让人听起来如同指甲划过玻璃的声响,为寂静幽暗的楼道平添了许多恐怖气息。
“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笑声戛然而止,何生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不过与其说他是走,不如说是从黑暗中“飘”了出来,突然就出现在楼道里。
整个过程诡异突兀,透着强烈的特效色彩,显然不是一般的小鬼那种怯生生的现形。
何生形体凝实,望着被树根团团困住的苏城,脸上却并没有显出兴奋的表情,甚至在它原本就苍白狰狞的脸上,更多了一种难以置信的不甘和欲置对方死地的凶狠。
而此刻被树根围困的苏城,头痛欲裂,想要挣扎,手脚却被树根缠住,身体悬浮在空中,身上的阳气不断被黑气吸取,似乎灵魂也要被抽空。
生死存亡之际,玄心玉镜感受到苏城的召唤,如同黑暗中闪耀的晶石,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树根散发的黑气碰到那些光芒,如同一滴墨水汇入江海,瞬间消失不见。
那些着了魔的树根,始终无法逼出苏城的灵魂,反而是树根竟然被玄心玉镜的法力震出细小的裂痕。
树根中的阴气如同从老化水管中喷射出的水柱一般从树根的裂缝中迅速外泄,瞬间化作万千尘土。
摆脱了树根的围困,苏城慢慢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木灰,一脸鄙视看着何生。
短暂的对视之后,苏城缓缓言道:“何道长,士别三日,真是让人刮目,不过就凭你这些烂树根就想困住我,也未免太小看道爷了。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地府报道,入轮回,倒不至于落得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托生的下场。”
苏城也不管何生听不听得懂,一只鬼煞而已,早就泯灭人性,说多了也是纯费口舌。
不过或许是骨子里做贱,也可能是受武侠小说、各种影视剧中经常出现的类似情节影响,正义一方在替天行道的时候总要对邪恶一方说几句劝导的话,什么改过自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总之就是讲几句大道理,匡扶正义,再给惩恶扬善打一个金灿灿的标签。
当然,对方鸟不鸟你就另当别类,一般情况下,邪恶力量是不会轻易低头的。
苏城的话,何生显然有些意外,神色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本有些温怒的脸变成了酱紫色。看起来苏城的话,让他非常感冒,难以接受,冒了天下大不韪一般。
“臭道士,找死!小小年纪,乳臭未干,敢在本仙面前称小爷,识相的赶紧交出玄心玉镜,本仙还可饶你不死,否则别怪本仙无情,今天非拒了你的魂魄,食了你的肉身,让尔明白冒犯本仙的后果。”
“本仙?”何生无来由的话让苏城愈加震惊,它是如何知道玄心玉镜,还自称仙,而且苏城注意到何生身上的鬼气的确少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妖异的气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让人费解。
“玄心玉镜?是什么东西,能吃吗?骂我臭道士,你就不是道士了,几天不见,猪鼻子插葱装象,还成仙了。”苏城装傻充愣,心里还在不停盘算,这何生失踪没几天,虽然样貌没变,但说话的语气怎么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些树根就像一些长发女鬼的头发,是天生的傍身技能一样,可是何生是鬼煞,不是树妖精怪,不可能操纵这些树根,之前与何生交手时,苏城也没发现他有这个能力。
“咯咯,如果不是玄心玉镜,你能逃出本仙的困魂阵?本仙不想杀生,但迫于无奈,你要是执意不肯交出玉镜,就别怪本仙说到做到。”
玄心玉镜可是苏城的护身符,保命法宝,怎么可能轻易交给别人。听何生的意思,他杀人抢夺法器,并非出于本心,再加上他口口声声自称本仙,许多疑点都让面前的何生的身份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苏城可以确定在何生的躯体里,一定还有另一个灵魂,并且占据了主动权,也或许已经吞食了何生的灵魂,二者已经合二为一。
这样也可以解释何生突然消失,以及变得强大的困惑。
只是面前的何生知晓玄心玉镜这件事让苏城着实意外。如果现在的何生“继承”了之前何生的思想,也不大可能知道玄心玉镜。之前的何生唯一一次见过玄心玉镜是在千寿庙,当时双方对阵仅仅一个回合,何生化身鬼煞,没理由知道玄心玉镜,而现在的“何生”一眼就能认出玄心玉镜,就说明他对玄心玉镜有一定的了解。
“何生,不管你现在是鬼还是怪,也或者是其它什么玩意,既然你知道玄心玉镜的厉害,我劝你还是找个地方老老实实修行,免得道业尽毁,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徒增笑柄。”
听了苏城的话,何生勃然大怒,怒目圆睁,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气势,似乎有阵阵煞风而起。
苏城心想一定是自己刚才说的话,某个字眼戳中了它的痛点,或者是触碰到了它的敏感地带。
“无知小儿,口无遮拦,狂妄至极,你自己要找死,怪不得别人,本仙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玄心玉镜,哼,不就是块破石头,别人怕它,我可不怕。”
“什么?破石头!”苏城暗骂,自己的傍身神器竟然被对方说成破石头。
苏城严重怀疑对方的脑壳是不是有点问题。既然敢称仙,绝对活的够久,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识不识货?
“要真是破石头,麻烦给我来几百块,老子以后见了鬼,还用念什么咒,画什么符,拿起玄心玉镜对着各种妖魔鬼怪晃一晃,又直接,又省事……”还没等苏城憧憬的念头成熟,何生已经发难。
只见它化身骷髅鬼煞的模样,跟哼哈二将一般,咆哮一声,鼻子中喷出滚滚浓烟,同时散发着黑煞的树根如同河水倾斜一般从它嘴里抽出来,卷向了苏城。
浓烟弥漫,楼道内瞬间漆黑一片,苏城只感觉铺天盖地的寒意向自己袭来,耳边不时传来鬼魂的嚎叫。
有了第一次被树根围困的经历,苏城也不敢托大,对方没把玄心玉镜瞧在眼里,之前也并未被玄心玉镜造成实质的伤害,看起来并非阴灵一类。
苏城虽然对玄心玉镜的法力十分信任,但却不明白分开的子母玄心玉镜到底有多大的能力,之前玄心玉镜已经碎了一次,他心里还是没多少底,不敢轻易冒险。
不能冒险,就只有以守为主,静观其变。于是苏城连忙默念咒语,稳定心神,同时以意念催动玄心玉镜,利用玄心玉镜先天驱邪的特质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以防被树根散发的煞气所伤,抵御魔根的攻击。
数以万计的树根碰到玄心玉镜的光芒,不堪一击,瞬间化为乌有,无数的亡魂从树根中被释放出来,一道道黑雾升起,而后钻入了地下。
原来每一根树根上都依附着一个灵魂,随着树根不断被毁,何生骷髅的颜色渐渐变淡,由乌黑变成灰白,树根上的煞气也在逐渐消失。
何生的骷髅形象淡化,显示出何生人的模样,看来新一轮的困魂阵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
楼道内重新恢复了幽暗的情景,何生看着苏城,发出一声冷哼。
“小子,别得意,本仙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现在交出玄心玉镜,本仙自会网开一面,让你顺利投胎,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怎么的?你以为你是谁,玉皇大帝,西天佛祖,还是五殿阎罗,可以定人生死?要动手就少废话,想要玄心玉镜,老子就告诉你三个字—不可能。”苏城也动了肝火,鬼怪阴灵他从小到大碰到了不少,多少次九死一生,从一个咿呀学语的稚童被吓大,能活这么多年,也值了,想动手就痛快点,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还不是想夺人财物,害人性命。
何生被苏城一通补刀,怒不可歇,发出一声怒吼,眼中似乎要喷出熊熊烈火,将苏城烧成灰烬。
与此同时,楼道内场景剧变,医院大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方阴寒刺骨的圆台,圆台看起来很像古代祭天的祭台。
在祭台四周插满了迎风舞动的旗子,祭台外,则是漫无边际并不停沸腾的黑水河,在黑水河里翻腾着森白的尸骨。天地灰暗,只有黑白两种颜色,一声声炸雷不停在太空引爆,让整个场景更加惊人心魄。
苏城站在祭台中央,强忍着刺骨的阴寒,巡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何生的影子。
苏城明白,自己又一次被带进了幻境之中,对于这种被支配的无力感,他心里不自觉的催生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坚韧和不屈。
一直以来,摆在苏城面前的是“我命由天不由己”的无奈,苏城本来已经打算就这样混吃等死,过一天算一天,在二叔去世后,这种颓废的心态更强烈。
可是现在,他突然不想就这样接受命运的安排,最起码不想被几只鬼摆弄,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尊严吗?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承诺于顾小婉,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将自己说过的话当成空气。
阴寒的气息让苏城打起了寒战,他收回心神,惊下心来,将周围的场景仔细的观察了一遍,他知道任何幻境,无论如何逼真,总会有破绽存在,只要保持冷静,时刻保持头脑清醒,就不会轻易着了道。
苏城手上捏着道指,心中默念道家心法,如一尊石像,心中正气凛然,无视周围突然出现的无数面目可憎的厉鬼,形态娇媚的女鬼。
无论那些阴魂做出何用举动,苏城始终不为所动,甚至厉鬼锋利的爪子插进了身体,女鬼爬在背上,于在耳边轻轻吹气,娇嗔呢喃,他始终心静如水。
少顷,众鬼消失,浑浊乌黑的空中响起一声透心的炸雷,接着一只巨大的棺椁诡异的从天而降,同时在苏城周围突兀的出现五个身影。
没有多想,苏城脑海中浮现出二叔赠书中的记载,五鬼抬棺术。
五鬼抬棺,如堕地狱,灵魂摆渡,寂灭万世。
要是被五鬼抬棺术所困,就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了。苏城倒吸一口凉气,看来对方是要置他死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