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磊还是没有让开，“我不跟你思辨，我也辩不过你。你还是告诉我大实话吧。”
道长拿陈磊没法子，只得又说，“你不记得上一次方河的事情了？听说你自己先是建了一个了不起的结界，而后又自己解了那个结界。你没仔细想过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吗？”
哟呵，连方河结界都知道，果然陈磊一举一动皆在两派眼中啊。
“我想过。那次我自己身在结界中，所以我自己一旦离开，结界也就不存在了。”
道长笑道，“按你说法，孙行者为保护唐僧，在地上画那个结界，还必须站在圆圈外面？否则，他如果站在圆圈里面，他自己一旦出来，结界不就破了？”
咦？被他这么一指引，倒教陈磊重新认真思索起来。
今天真是大修为。许多陈磊一直以为的必然，原来都有破绽。
大到“妙”与“空”，小到陈磊自己的那点破事儿。
道长像是看懂陈磊的心思，摆手道，“你别小看自己。虽然你对很多事情没有想通想透，但你小小年纪，已经干下了许多惊天动地的事情。这大概就是绝世守门人的天赋。”
陈磊的下巴都差点没吓得掉在地上。
道长看到陈磊的表情，索性一桩桩一件件同陈磊说开，“你内习密宗、外练瑜伽，攻守有咏春拳、凤眼拳，对穴位也熟，这会子连血遁也悟出来了。再说结界，据我所知，陈国香第一次做出虚室结，也已经年近三十了，你在方河河底做出火院结才几岁？十六？”
又需要解释下这两个名词了：虚室结，火院结。
虚室结，又叫金刚网，为十八道契印之第十四。典籍中记载：“金刚网，网虚空，置物如无物。”你看文字就能明白。陈婆那屋子、还有陈磊家祖屋的东边，都结了虚室结，是以外人看来空无一物。
而方河河底结界之后，陈磊又仔细翻阅过典籍。为什么翻？因为陈磊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结界。今天听道长说是“火院结”，陈磊才回想起典籍中对火院结的描述：火院结，又作金刚炎，为十八道契印之第十五，以火炎旋绕于彼空网四周，可退除障难。
陈磊明白了。当时陈磊选了日轮印，是因为陈磊曾经用这个真言把一团火变成没有高温的火花玩来玩去；谁知误打误撞，在方河河底再用这个真言的时候，金刚火在水底看似没有燃起来，但实际已经起了作用，所以那恶灵出现之际，水面犹如沸腾一般。
陈磊今日方知，其实不是恶灵导致河水沸腾，皆乃由陈磊真言念力所致。
道长打破陈磊的沉思，“你再仔细想想，那日方河河底，你如何破的火院结？”
陈磊？陈磊不过就是在钻出“大果冻”的时候，回头看了看……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陈磊嗫嚅道。
道长慈祥地笑笑，“什么都没做，也是一种做法啊。小子，结界因念力而生，同样因念力而灭。你还不明白吗？”
“哦。”陈磊仍旧似懂非懂。
“好小子，日子还长着呢，你慢慢来，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陈磊这次终于忍住没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道长，”陈磊问的是另一个问题，“怎么称呼你？”
道长呵呵一笑，“方外之人，无所谓称呼。你若要对人说起，只说’乐老道’即可。”叹一口气，“哎，只怕你一提’乐老道’三个字，陈国香就会怪我。”
说罢，转身飘然而去。
最后这句话让陈磊煞是纳闷，可乐老道已经是一副完全不想多说的样子了。
陈磊目送他离开，又呆立了好半晌。
……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结界因念力而生，同样因念力而灭……
莫不是说：因为想要有，就能生；因为想要无，就能灭；立结界时，念力从真空生妙有；灭结界时，念力从妙有到真空？
陈磊像是明白了很大的关窍。
忽而一片飞絮飘至眼前，正盈盈扰扰围着陈磊不规则旋转，陈磊心意一动，双手做日轮印，口吐真言，默诵大日如来心咒。只见空气中似有微微烟气氤氲，那飞絮竟瞬间如静物般悬停在半空。
嗯。可是。
立不难，难的是破。
陈磊仍然有点没把握。……从何处来，到何处去…………结界因念力而生，同样因念力而灭……真有如此简单？
陈磊右手挥一挥，飞絮纹丝不动，依旧悬停，没发生任何变化。
不对。
陈磊凝视着它，不远处和远处的松林尽皆退化成模糊的背景。这一刻飞絮在陈磊眼前纤毫毕现，十分美丽。若陈磊一分钟前没注意它，它也就那么从陈磊眼前飘过，和陈磊此生，都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生，灭。皆在一念之间。
一念之间。
陈磊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甚至连飞絮都不想，只当万物皆空，渐渐沉静下来。
待睁开眼时，右手完全没有预备的扬起，轻轻一个兰花弹指。
啵。
极细微极细微的一声。
飞絮动了！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飘飘扬扬消失无踪。
陈磊几乎是错愕地举着手半天没收回来。内心的狂喜，简直能用上蹿下跳来形容。
做到了！做到了！
陈磊懂得了！
从无到有！和从有到无！
妙有和真空，就是这种关系！
这才是结界的真谛！
“喵呜——”
陈磊低头看去，只见三色猫丝丝不知到了陈磊脚边。它叫得倒蛮是时候，不早不晚。
“你！”陈磊蹲下身，笑眯眯，摸摸它的头，“半天没见你，你去哪里干坏事啦？”
丝丝很惊恐地看着陈磊。像是很不能明白陈磊的笑眯眯是怎么回事。
咦？看到丝丝陈磊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绕到最后，乐道长还是没有告诉陈磊，他自己，又是用了什么方法，轻松破除陈磊的结界的！啐，这老狐狸！
所幸乐老道给陈磊带来的惊喜，远远比烦恼多。
陈磊心情依然大好，对丝丝说，“高僧，现在我们去救人，好吗？”
丝丝应了一声“喵呜”，转身往松林外走，边走边回头看陈磊。
“嘿！”陈磊笑了，“你倒是比我还来劲。咱们说好了，这回有些事情要靠你出马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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