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第一次进京城,她掀开轿帘,看到街上一片熙熙攘攘,各色店铺让人眼花缭乱。顺康王府位于东华门大街上。临街的五开朱漆金环大门和门前威武无比的两座石狮无不彰显着主人的尊贵身份。顺康王府不算是京城最豪华的府邸,但也占地五十亩以上,府内大小宅院上百间,由一座秋水池分为内外两院。外院是处理公事的场所,除了主殿,议事厅,练兵场等建筑外,侧翼的一排房屋居住着王爷的亲兵近侍和府内的管事们。内院则是王爷家眷居住的地方,二道院门均侍卫把守,闲杂人士不得入内。
宁儿跟着王爷进了正门,未进门就看到,从正门到对面影壁的道路两旁,近百名侍卫守候着,看到王爷后,刷的一声全部屈膝蹲下,高呼,“欢迎顺康王爷归府!”呼声震耳欲聋。宁儿哪里见过这等架势,不禁有点惊到。王爷抬了抬手让众人起身。宁儿偷眼望去,见大家虽然行着军礼,身子站得挺拔,但都一脸欣喜的表情望着从自个身边走过的王爷,好似他是他们的神。宁儿心中一动,不禁也抬头看了王爷一眼,只见他带着温和的笑容,一边走一边跟身边的士兵们亲切的打着招呼,并无一点架子。
进了内院,则是另外一番光景。迎面而来的几位华衣美妇人,都难掩喜悦的表情看着王爷。为首那位妇人年纪跟王爷相近,小腹微微凸起,表情欣慰地迎下王爷。宁儿猜这位该是王妃才对。王爷快步迎了过去,把正要做辑的王妃一把扶住,道:“夫人不必多礼。”两人视线交融在一起,王爷的眼里满满都是关怀,透着浓浓的爱意。这一路行来,宁儿已发现王爷是位谦谦君子,无论对待百姓还是下属都很亲切自然,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王爷脸上露出这样的宠溺表情,这位定是王爷深爱之人吧。宁儿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却不敢细想为何。
大厅中,各人坐定。王妃看着站在门口的宁儿问道,“这位妹妹是?”
王爷这才发现宁儿还站在门前,便招呼她上前,道:“夫人,这是我在襄阳认识的邱姑娘,可怜她父母双亡,无处可去,我记得药膳房最近缺人手,这位邱姑娘自小跟着父亲行医,医术了得,我想定能帮上大忙。”
王妃亲切地招手让宁儿走过来,牵起宁儿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道:“妹妹不仅长得标致,还精通医术,真是难得的才貌双修啊。”
宁儿好久没被如此温柔对待,不禁有些动容,她抬头看了眼王妃,只见她也微笑着看着自己,一双眸子清澈通透,带着暖意。这人虽然身份高贵却无处不透着温柔。宁儿突然明白了王爷和王妃之间的爱情,这两人是如此相似。
“佩玉,去叫府里的大管事和药膳房主管嬷嬷过来。“王妃让宁儿在身边坐下,并吩咐身边随侍的丫鬟去叫人。王爷含笑地看着爱妻吩咐事情,自己只管喝茶,并不插嘴。
大管事和王嬷嬷进了大厅后,先给王爷,王妃和几位夫人跪下请安。宁儿虽不懂宫廷礼法,但也知道现在坐在王妃身边是多么的不和礼数,顿时觉得有些不安。正好地下那两人行完跪礼起身,宁儿也自觉站了起来。王妃牵着宁儿的手带她到管事面前道:“张管事,这位是邱姑娘,以后就在药膳房做事,食宿待遇和月钱就按照...”王妃看了王爷一眼,道,“就按照九品差使计算,你好生安排了。”
“是,王妃,奴才一定安排妥当。”
王妃又将宁儿介绍给王妈妈,告知王嬷嬷这是药膳房新来的药膳师傅,让她带着去熟悉药膳房的工作。
宁儿知趣地走到王嬷嬷身旁,跟着他们一同跪安:“谢王爷,谢王妃。”
迈出大厅时,宁儿又回首望了王爷一眼,他也望着她,眼里带着笑意。但宁儿知道,这种亲和的笑,可以给自己也可以给一众侍卫,他的亲切让人沉沦,却也让人越发痛苦。他那种宠溺的笑容属于一人,而这人永远不会是自己。
药膳房其实是王府厨房的一部分,工作主要有两部分。首先是为府里的各位主子准备符合时令的药膳和滋补品。此外在太医诊断后,为府里的病人煎熬中药或配置对症下药的散剂和药丸。顺康王府的太医来自皇宫,府里的夫人小姐如有个头昏脑热就会派人去请太医来诊治。当然每月太医也会例行来王府一次,嘱咐王嬷嬷各种事宜。王府里的药膳房,除了为王爷,王妃和一众妾侍准备药膳外,府里的主副管事官,首领太监,大太监和各房嬷嬷也算是半个主子,所以也要准备他们的份。按照府里规定,下面的主管们使用的药材费用要从月钱里扣的,但事实上每月只是形式上扣除十几文钱,这跟实际消耗的药材费用相比连零头都不够。主管王嬷嬷负责统计每月药材消耗量和下个月的订购数量,王嬷嬷都不计较这些,下面的丫鬟和太监自然是充聋作哑。药膳房里一共有四位差使,药膳师傅除了宁儿外,还有玉蝉姑娘。玉蝉是王嬷嬷的侄女,对中医只是一知半解,但擅长烹饪,这些年还协助王嬷嬷管理药膳房的杂事。除了两位药膳师傅外,药膳房还有一位小丫鬟蝶儿为药膳师打下手,一位散差小太监乔公公包办药膳房的杂役活。
宁儿的身份是药膳师,所以有独立的房间,跟玉蝉一样住在安晴院。宁儿领了日常物品和换洗衣服,就去药膳房应差。那玉蝉是位圆脸俏丽的大姑娘,生性开朗活泼,看到宁儿,就过来抓住她的手道:“原来这位妹妹就是新来的药膳师啊。”上下打量了宁儿一番又惊叹道:“妹妹这是怎么长得?竟然长得如此好看。”
宁儿羞红了脸,忙道:“姐姐不要打趣我了。”
“好了,好了,听说妹妹医术高明,这药膳房的事务日后就要依仗妹妹你了。”
“姐姐千万别这么说。宁儿年幼愚钝,还请姐姐耐心教导。”
王嬷嬷叮嘱了几句离开了,玉蝉便把府里的药膳种类和各房主子的偏好细细向宁儿说明。宁儿也随着玉蝉把药膳房的储备过了一遍,发现除了寻常的中药外,还有许多民间罕见的名贵药材,人参,灵芝,党参,雪莲,何首乌,龙诞香,鹿茸等都是大批大批存放着,还有些叫不上名目的,想必是他国进贡的。宁儿暗暗感叹王府的奢豪。
几日下来,宁儿把府里各个时令的常规药膳,滋补药品和各房的偏好了解的十之八九,同时也从玉蝉那知晓了王府的许多事情。原来这顺康王爷跟当今天子樊尚帝是堂兄弟的关系。第一代国君樊高帝在五十年前统一了中北部各路诸侯后建立了樊正国,定都洛阳,与西南部的汉盛国,东南部的云图国三分天下,结束了长达四十年的****,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一直延续到如今。开国国君有四个儿子,顺康王爷的父亲排名第三,却是四兄弟里最骁勇善战仁厚忠义的,统一中北部他功不可没。这三皇子因此最受樊高帝喜爱,樊高帝想要改换太子,但三皇子不愿意为了皇位而引发手足相残,主动请愿离开京城常驻北方边城抵御匈奴来侵。王爷自小跟着父亲在军营长大,不仅习得了一身好武功,兵法上也早早呈现了很高的天赋。王爷的父亲在一次与北方匈奴对战中被流箭射中身亡,樊高帝那时早已退位,但怜这王孙年幼又长年久居边城,要第二代国君樊惠帝下令招回了当时刚满十六岁的顺康王爷,承袭他父亲的爵位和军权,并将原有的王府改建扩容后赐予了顺康王爷。
按照樊正国的爵位世袭制度,后代继承爵位的次数是有限的,且承袭者只能承袭比被承袭者的原有爵位低一级的爵位。所以按照国法,顺康王爷该承袭的是郡王爵位,但樊高帝爱惜这孙子,而樊惠帝也感觉对不住战死的弟弟,因此同意赐予顺康王爷王爵。樊高帝仙逝后,樊惠帝在樊三十年去世,大儿子樊尚帝继位。樊尚帝非常赏识这位比自己小近二十岁的堂弟,封他做了朝廷的大司马,一品镖旗大将军。顺康王爷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整个军队在他的治理下纪律严明训练有素。他手下的将士能攻善守,战斗力高,机动性强,在大小战役中,所向披靡,势不可挡。顺康王爷因此与申远候秦之建大将军分持军权共同守护樊朝国土。
顺康王爷作为皇室一员,婚配原是要遵从樊尚帝的安排,但王爷从小在边疆长大,与当时太王爷副将的女儿方惜君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成年后虽然皇室女眷中凡是未婚女子都想嫁给这位俊朗不凡才冠绝伦的年轻王爷,但王爷坚持要娶青梅竹马的方惜君为妃,樊尚帝想为这堂弟牵红线的计划也只能作罢。顺康王爷和王妃两人结婚十载,虽聚少离多,但恩爱如初,伉俪情深。王爷本不愿再娶侧妃,但身为帝王家人,又因在王妃的事情上拂逆了圣意,所以做了妥协,在樊尚帝的安排下,先后娶了三位侧房夫人。雪芩夫人是樊正国汤国公之女,自小跟顺康王爷有婚约,虽然顺康王爷违背了婚约娶了方惜君,雪芩夫人却不愿再嫁他人为妻,在她老父的苦苦拜托下,王爷便娶了她为侧室。晴兰夫人是云图国献给樊尚帝的美女,樊尚帝赏赐给了王爷。安枝夫人是汉盛国的郡主,几年前顺康王爷出使汉盛国时,这位郡主对王爷一见钟情思慕不已,樊尚帝亦有两国联姻的想法,因此对王爷动之以情晓以大义,让王爷娶了这位郡主。
听完这些,宁儿才知道王妃原来是习武之人。初见王妃时只见她肤色略黑于普通女子,眉目间还带着一股英气。
“王妃看来应该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吧?“宁儿问道。
“妹妹好眼力,这月底就满三个月了。”
“玉蝉姐姐,我有一疑问不知该不该讲?”
“妹妹尽管问。”
“前几日初见王妃,感觉其面色萎黄苍白,声低气短,脚步虚浮,身子看来很是虚弱,这王府的各类补品膳食不可谓不全,怎会如此?”
玉蝉叹了一口气道:“不瞒妹妹,王妃自小习武,一直以来身体康健强于常人,陪王爷去近郊骑马狩猎也是常有的事。但自从年初怀孕后,经常感觉气虚头昏,请了宫里的太医过来诊断,也没查出什么毛病,只能遵照太医的嘱咐,每日进补多多进补。蒋太医专门给配了十全大补丸,每日一颗,早膳前一个时辰服用。此外,药膳房每日煎制强体安胎药,辰戌各服用一次,还有其它进补的名贵膳食是天天换着吃。说实话,希望妹妹来了后,能调制出更适合王妃体质的补品,让王妃健健康康的生下王爷的后代,母子平安。”
宁儿忙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