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并?械斗,还是战争?
杨欣也分不清楚,真正参与这场涉及城市未来的纷争的家伙,算起来只有区区几千人,与整个城市的十几万人相比有些微不足道。争斗早在十几天前就结束了,但他们造成的危害到现在都没有平息,可无家可归的人、亲人死亡或失踪的人、伤残的人,这些问题仍然困扰着,刚从政府手中接手这个城市的白阳教。
现在白阳教里稍微有点能力的人,都被赶鸭子上架式的,接过之前属于政府部门的工作。虽然迫于王恒在清理叛徒时的激烈手段,没人敢不尽心竭力的工作,但毕竟是从没接触过的事情,所有人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比如杨欣自己,本来在教中只是个负责分发饼干的角色,现在居然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临时战后处理安置部”的部长。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她,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得乱七八糟,而王恒居然还在前几天的内部会议上,点名批评了她。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抓起衣角搓揉了起来,像是把衣服当成了王恒,以此来报复他的不近人情。
幸好有刘主任,啊!不是,现在应该叫刘慕道才对。他给自己指派了几个人,都是以前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帮手,才让她缓过劲来。而且不只是她自己,因为有刘慕道的存在,白阳教其他人也都获得了他的帮助和指点,才能勉强平稳的处理好各项城市事务。杨欣猜测,也许这就是王恒,将刘慕道收为手下的用意。
“杨部长,东三区近日的物资补给十分匮乏,我向上级机关询问后,得到的答复是库存不足,今后甚至不排除会进一步减少的可能……”一名年轻俊美的青年,正拿着一张工作报表向杨欣汇报工作,他在发现部长大人又开始玩弄起衣角,而没有认真听取汇报后。暂时停止说话,轻轻敲了下桌角,示意她应该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了。
这样的事情,在他被指派到杨欣手下工作时,已经记不清发生过多少次了。
被桌角声提醒而回过神来的杨欣,因为开小差又被逮住,脸色不由的羞红起来。她赶紧抓起一张报表挡住自己的脸,在咳嗽了几声掩饰起尴尬后,佯装严厉地反问道:“嗯,我明白了,那你关于解决此事的办法呢,可别告诉我你没有想过哦?”
杨欣为了自然跳过她犯错的事情,而耍的小手段,当然吓不住他这个惯于职场的人。反倒是让他觉得很可爱,这是他多日来难得可以开心的时刻,所以他故意以平稳的声音道:“杨部长,你的报表拿倒了。”
看着杨欣,又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纸正过来,他心中早已乐开了花,但脸上却依然保持着严肃认真的神情,仿佛之前的吐槽不是他说得。等杨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又接着说:“我们部门只负责分发物资的任务,至于短缺这件事,涉及的部门众多,恐怕只能麻烦部长您,亲自向教主大人提出了。”
没错,他也在称呼王恒为教主,因为现在可以从事重要工作的人,在王恒的命令下都必须加入白阳教。大部分人都感觉无所谓,但也有一小部分人显得很是抗拒,而王恒则劝导他们说:“以前你们嘴上挂着,什么主义万岁,其实你们一点都不信。现在只不过是换成,阿门、无量天尊啦,这些宗教口号而已,其实还不是一样,有什么转不过弯的。”
这样,王恒十分顺利的将以党为首的主义政府,转变成了以白阳教为代表的宗教政府。
杨欣其实根本没认真听面前人的汇报,可最后听到“亲自向教主大人提出”这句时,意味着有正当理由可以去见王恒了。杨欣眼睛里几乎要放出光来,她胡乱抓起桌上的报表,急忙向青年嘱咐道:“这件事太过紧急了,我要马上去向教主提出,其他工作就麻烦你先代为处理!”
说完不等他回话,杨欣就已经消失在门外,望着她离去的倩影,青年怅然若失。
当杨欣急匆匆来到王恒的办公室外时,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嘈杂的吵闹声,只听刘慕道向王恒抱怨道:“教主,实在是没办法拖了,就请您见一见那几个教授吧,现在他们已经合起伙来了。说您不让他们检测身体数据的话,他们就绝对不给‘农作物恢复种植工作’,做任何建议。”
王恒却满不在乎道:“我又不是不让他们检测,只要他们都加入白阳教,并保证将一切成果都归于白阳教的信仰因素,我就答应他们的任何要求,怎么这一点很难吗?”
刘慕道无奈道:“他们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一辈子受到的都是唯物主义教育,一下子让他们转变观念确实不太容易,您就迁就一下他们,先让这帮老家伙帮我们把食物问题解决了再说,好不好?”
王恒切一声道:“我可不觉得离开了他们,我们就种不了庄稼了,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想出的办法了吗,你怎么没去做?”
刘慕道一拍桌子,怒道:“你那些异想天开的办法,我们根本做不到,什么用地下热水解冻土地,用人造光线进行光合作用,先不说这些科幻小说里,都不会出现的狗屁东西有没有用。就算我们这么去做了,也需要消耗大量的燃料去发电,可我们现在的问题就是没有燃料了,市里的火电厂马上就没有煤炭可用了,我总不能用木头去烧吧!”
王恒掏了掏耳朵,吹了一口后说:“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你倒是早点说出来嘛。你放心,这几天就会给你找到办法发电的,至于那几个老东西,就再晾着他们几天。”
刘慕道真是对这个无赖的教主毫无办法,他怎么早没看出来这家伙是如此的任性,跟个小孩子一样。没办法,他只能认命道:“一天!我只能再等你一天!明天你要是不给我找到办法,就算是要跟你拼命,也会把你拖到他们的实验室去的!”
撂下这一段狠话后,刘慕道摔门而出,把贴门站着的杨欣下了一跳。怒气冲冲的他没了往日的礼貌,对着杨欣点了下头,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看着刘慕道负气离去,杨欣略微有些担忧,可想到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再关心了。她小心翼翼地摸着没关上的门,挪步走进王恒的办公室,先是观察了下他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发现王恒正仰头,注视着天花板静静出神,杨欣俏皮地吐了下舌头,然后轻轻关上了身后木门。
杨欣恶作剧式的,突然喊了一句:“王大哥,你在看什么啊?”
王恒却没有想她想像的那样被吓一跳,只是十分平静的说:“是你来了啊,有什么事情吗?”
可惜恶作剧没有得逞,杨欣撇了撇嘴说:“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王恒转头看她道:“别闹了,我真在想正事,有什么事就快说。”
杨欣想到之前刘慕道和他争吵的事情,猜测王恒思考的就是这件事吧,记起刘慕道对自己帮助,她忍不住想为他说几句好话:“王大哥,你不要生气,刘慕道他也只是担心大家的食物问题,也许语气太过于激动了,要不我帮你去骂他几句。”
王恒呵呵笑了起来,摆手道:“不是,不是,我还没那么小气,他能向我这么发火,说明他没把我当成不能说真话的人,我有怎么会怪他呢。”
“还是说说,你的事情吧。”
杨欣将手上的报表递给王恒后,正色道:“也是因为食物短缺的问题,最近供给的食物越来越少,几乎所有居民聚集区的情绪都有些不稳起来,恶***抢夺食物的事情时有发生,教内维持治安的人已经忙不过来,这样下去情况将不容乐观。”
王恒仔细扫视了几项重要数据后,弹了下手中报表,叹口气说:“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说的这些事,跟刘慕道其实是同一件事,都是食物的问题,我会在近期处理的。”说完又拿起报表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后,王恒发现杨欣还没有走,奇怪的问道:“怎么,还有事情要说吗?”
杨欣其实只想找个理由,在王恒身边多待一会儿,可他总是这样不解风情,让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绞尽脑汁之后,她终于又想到一件有趣的事和王恒说:“哼哼,还记得你从我这骗走的东西吗?”
王恒拿出立方体摆在桌上,对杨欣说:“什么叫骗走,这是你应该给我的报酬。”
杨欣卖了个关子说:“你知道,大家私底下,都叫它什么吗?”
王恒摸不着头脑的说:“不知道?”
杨欣看他懵懂的样子,忍不住边笑边说:“番天印!都说你是天上的神仙下凡,这就是你的法宝——番天印,你说好不好笑。”
说完,她自顾自的娇笑起来。
王恒却煞风景地,接着问:“所以呢?”
杨欣的笑声戛然而止,语气勉强的说:“恩……不好笑吗?”王恒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之前想好的插科打诨,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僵立原地的杨欣一股委屈的心情涌上心头,什么时候自己需要像这样去讨好一个男人了。她抬手遮掩住泛红的双眼,转身拉开木门后,一声不吭的跑了出去。
王恒眼含深意的目送她离开,良久之后才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没礼貌,不懂得关门。”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走去关门,一边对着空气在说着些什么。
“哈啊,说我不解风情,拜托我可从来没想跟她发生什么!”
“喂喂,你越来越过分了,我怎么就直男癌了,就算我辐射照多了也不会得这种奇怪的病吧。”
“好了,别忘了我们的身体问题都没解决,跟她保持距离也是为她好。”
王恒将门锁好后,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深吸一口气后,郑重其事的说:“现在我们来讨论下,怎么解决食物问题吧……”
第二天,刘慕道气势冲冲地来找王恒时,发现王恒早就坐在办公室里等他了。
还没等刘慕道开口,王恒拉起他就向外走,嘴上叫嚷着:“诶呀,我们的刘总管,为了本教的事业真是鞠躬尽瘁啊,让我一刻都不得悠闲。”
刘慕道挣开他的手,正色道:“教主,不是我想这样,而是这十多万人的吃饭问题,一刻都耽搁不得,您考虑了一天,到底想到解决办法没有,没有的话我们现在直接去找那些教授吧。”
王恒啐了一口,说道:“你当我是什么人,说给你解决问题,就一定会做到,只不过会有点疯狂,到时候你可不要太过惊讶。”
刘慕道追问道:“您想出什么办法了?”
两人边走边谈,已经走出了充当白阳教办公地点的原警察大楼,王恒一把将刘慕道推到车上,然后自己跟着坐上去,才接着对他说:“保密,你不是说没有能源吗,我们现在就去发电厂给你解决能源问题。”
“司机,开车!”
现在的大街上,基本看不到行人,只有在被战斗破坏的地方,有一些头戴白布条的人在清理道路。转过几个路口,又遇到正在做早课的现场,拥挤的人群哄闹在一起,跟随着高台上的一名道士呼喊着经文,王恒细细看去,那道士正是多日不见的清虚。
在这座一切都很匮乏的城市,并没有因为少了两方势力的对峙而变得更好,反而有一种正在向深渊滑落的趋势。而像眼前的这种布道场所,在王恒的坚持下以最优先的级别,第一时间在城市的每个聚居地点兴建起来。他希望以宗教的力量,让民众能够在这恶劣的情况下,不至于马上崩溃,给自己争取一点拯救他们的时间。
而宗教在营造美好幻境,增强民众忍耐力这方面,确实没有让王恒失望。现在每到早晚课的时间几乎是万人空巷,当然这也与白阳教,只在早晚课上分发食物的行为密切相关。
王恒指挥司机小心绕过人群,现在还能坐在汽车上的人,可不一定会受到何种对待。因为人手不够的原因,在道兵们照看不到的地方已经发生了好多起,教务人员受到袭击生死不明的事件。虽然,王恒肯定不会惧怕这些,但他不想为这种事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
司机换了一条道路后,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市里唯一的一座发电厂。
王恒和刘慕道下车后,在门口站岗的道兵们立刻发现了这两位大人物,道兵队长立刻指挥几名手下去请厂长赶快出来迎接,然后带着剩下的人殷勤地,将他们迎进厂里。
道兵们的选择,几乎都是在王恒接管这座城市之前的信徒中选取,跟在王恒占据统治姿态之后,火线入教的家伙们相比,他们起码显得还算可靠。而眼前这位道兵队长,因为很早就是王恒的信徒,所以十分清楚他的行事风格,一路上只是帮王恒开道,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教主,可是最讨厌对他指手画脚的人了,道兵队长心中一直默念着这句话。
以至于这一行人,在发电厂的工作人员看来阴沉可怖,像是来兴师问罪的。马上有机灵的人,悄悄溜小道,跑去报告厂长。
“厂长!不好啦,上面派人来了,恐怕是来责问停电的事!”
厂长本就整日如坐针毡的思考着,从哪里才能挤出点煤来,保证电厂的正常运行。在这种统治势力交替的关口,为了立威总会有些倒霉鬼落马的,这种事他可见的多了。而他现在就算不能给新主子立功,可总不能在这时候就给上头添堵吧,否则他岂不是要成为上面杀鸡骇猴的那只鸡啦。
听到手下禀报,多日来的噩梦终于成真,发电厂厂长失手打翻了茶杯,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一张老脸,沙哑的喊道:“我命休矣!”
这时,王恒刚好在道兵队长的指引下,走到了厂长办公室的门口,看到坐在地上全身被茶水淋湿,头发上还挂着几片茶叶的厂长。王恒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对身边的刘慕道说:“你确定?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位,业务熟练、经验老道、为人沉稳又不是变通的人?”
刘慕道也傻眼了,对着还呆坐着的厂长说:“老牛,你在干什么?教主难得前来视察,你怎么这幅模样!”
牛厂长在旁边员工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立正之后倒也是姿容整肃,他极为干练对王恒行礼道:“教主的大驾光临,真是让鄙厂蓬荜生辉。”
王恒轻轻摘下他头上一片茶叶,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人包括牛厂长自己,也都识趣地跟着大笑起来,只是牛厂长笑得极为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