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秧呵呵干笑，瞧她走神走的，那么大个活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都不知道。
拿起桌上的画册薄，刘萧雨抽出纸巾轻轻擦拭，举止间十分爱惜，她低着头，淡淡说：“我这里有个规矩，不给不爱惜衣服的女人做旗袍。我瞧你到不像这种人，但如果让我知道你不爱惜旗袍，我以后不会再给你做。”
雪白的纸巾擦拭两遍，留下两道浅淡的灰痕。
看着她小心的举止，顾青秧心中一动，想到未进门时听到那一声“啪！”莫不是顾雪棉把这册子给扔了？
“我爱惜我的每一件衣服。”她说。
脑海里忽然晃过段示乾的面容，顾青秧心里一阵心虚，虽然她爱惜，但抵不住身边有个暴君，她的衣柜损失惨重！
刘萧雨淡淡点头，具体能不能做到，要看以后。
“我瞧你跟顾雪棉不对盘，恰好我看她也顺眼，既然你想让出场隆重一些，我帮你一把。小叶，把那本画册拿来。”
小叶微微一愣，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眼顾青秧，清脆应声，转身进入里间。
顾青秧心里暗暗猜测，莫非她遇到贵宾待遇了？
小叶很快出来，手里拿着一本中国红的线装本画册，刘萧雨示意她把画册递给顾青秧。
“这里面是我珍藏的作品，除非碰到我看着顺眼的人，从不示人，你可以在里面挑一套自己喜欢的。”
居然真的是贵宾级待遇！
顾青秧无措的看向沈子昂，沈子昂鼓励的点点头，“既然小雨这样说了，你尽管挑选。其实你还吃亏了呢，这里头的旗袍虽然好，但不一定适合你，最适合最独一无二的，当然得订做。”
刘萧雨淡淡瞥一眼沈子昂，“别盗用我的话。”
沈子昂眨眨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露出厚颜无耻的笑容：“太小气会让人看笑话哦，小雨乖乖。”
“唰”刘萧雨一个冷冻射线扫过去。
顾青秧暗自偷笑，轻轻翘起嘴角，埋头挑选起来。
画册的封面有些旧，看来已经用过很多年，但是保存非常完好。内页有些变色，但并无损坏和折痕。里面全是设计稿，简单的线条勾勒出或华丽、或高贵、或优雅、或含蓄的基调，每一张的独特设计，都让顾青秧叹为观止。
顾青秧看得很用心，小心翻过一页，刘萧雨指着页面右下角的简笔图案说：“但凡页面上有这个标记的，代表这件衣服已经有主人了。”
顾青秧恍然点头，手指挽起脸侧的刘海儿别在耳后，免得晃来晃去遮挡视线。
刘萧雨眼睛一亮，直直盯着顾青秧眼角的冰棱花，猛然道：“等等！顾小姐，你抬起头来我瞧瞧。”
顾青秧茫然抬头，有些不知所措。
沈子昂却是心中一动，“小青秧，把刘海儿都别起来。”
“哦，哦。”顾青秧虽然不解其意，却依然照做。
看到顾青秧左脸那薄似轻纱的魅惑疤痕，刘萧雨眼冒精光，说话的语气都变了，“您能站起来让我瞧瞧吗？”
“走两步。”
“转个圈。”
刘萧雨说什么，顾青秧做什么，一直指令一个动作，但眼底却是一片茫然，不晓得这是唱的哪一出。
刘萧雨眼中精光连连，围着顾青秧直转圈：“妙，妙，妙，真是妙极了！唔，它给了我极大的灵感，我现在灵感爆发，冰棱花跟旗袍搭配，清灵纯暇，还可以狡黠！这刀疤真是点睛之笔……”
“不行！我得画下来！”刘萧雨抱着画册钻回房间，浑然不管还有顾青秧和沈子昂这两个客人在。
看着这神发展，顾青秧有些张口结舌，竟、竟然就这么走了？她的衣服呢？她还没选好呢！
沈子昂满面笑容的站起来，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小青秧，咱们回家吧，你独一无二的旗袍有着落了！”
“哦，原来……”顾青秧恍然大悟，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可是，她都没量我尺寸。”莫非她会目测，看一眼就只能知道对方的三围？
沈子昂拉着脚步迟钝的顾青秧往外走，笑得桃花灿烂，“她的一双眼睛比X光都厉害，看一眼，别说三围，就连对方的肌肉、骨骼长度都能了如指掌！”
哈？顾青秧摸摸胳膊，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在刚才，她被人用眼光凌迟了？
三天后，刘萧雨给沈子昂传真了一张草图。
顾青秧围着小猪围裙，头上戴着尖尖的小帽，一手端着鸡蛋液，一手熟练的搅拌，见沈子昂盯着草图直皱眉，忍不住凑过去。
看一眼，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大师，这龙飞凤舞的线条根本让凡夫俗子的她摸不出一点头脑！
“这个是我的旗袍？”顾青秧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请恕她想象力乏味，对着这样一张线条凌乱的图，她没把那当做是杂草窝里的鸡蛋就不错了！
“啊！没错！但不止，她还设计了理想的发型和配套的首饰。”
沈子昂这才发现顾青秧凑在自己身边，简单解释两句，他摸着下巴嘀咕道：“行不行啊？”
“什么行不行？”顾青秧巴巴的问，非常希望沈子昂能照顾一下她的感受，详细解释一下。
沈子昂一拍双手，接过顾青秧手里的鸡蛋液，兴致勃勃的说道：“吃完饭咱们去挑选首饰！”
顾青秧的脑子有点晕，她刚还听沈子昂说设计来着，怎么一会儿又要现挑？
福缘斋。
顾青秧仰头望着这地方，心里的感觉不太美妙，上次在这里，她和沈子昂被段示乾欺负的很惨。
沈子昂心里也有些感概，两人相视一眼，嘿笑两声，顾青秧问：“你还没说带我来买什么呢？这里的东西贼贵，我倾家荡产也不一定买的起！”
“没那么严重，就是一套蓝水晶。小雨特意指定的。”
闻言，顾青秧放心了，但她很快发现自己放心太早了！
站在柜台前，沈子昂满面笑容看向美女销售，把可怜的销售员迷得团团转，“你好，请给我一套‘沁雪’。”
“您运气真好，这是咱们新季的绝版，只剩最后两套。”
顾青秧听得炸毛，这个坑死人的沈子昂，没说那是绝版，还是新季！那简直比一般贵还要死贵！
她摸摸钱包，心里内流满面，扯扯沈子昂的衣角，唬着脸，小声咬牙：“老娘没钱！”
把银行卡替给热情微笑的服务员，沈子昂一脸灿烂的微笑，同样小小声，不停念叨：“隆重的出场，精彩的出场，震撼人心的出场，引人瞩目的出场……”
他说了这么多，却唯独缺少一个“让段示乾目不转睛的出场”，虽然知道这才是顾青秧最在意的，但此刻他就是不想段示乾插进来。
“闭嘴！”顾青秧捏着瘪瘪的钱包，心里委屈的不行，已经谋划着回头用完就去网上九折处理掉。
沈子昂心中暗笑，正待说话，电话在口袋里震动不停，对顾青秧示意一眼，拿着电话走到一旁。
“小雨乖乖……”
“闭嘴，想要我帮你追女人，就给我把舌头割掉。”刘萧雨的声音很有韵味，骂人也叫人迷醉。
沈子昂摸摸鼻子，前后不过一分钟，已经被两个女人骂“闭嘴”，他没觉得自己讨人嫌啊。
刘萧雨慢条斯理的说：“你想追顾青秧，就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得罪了我，小心我给你设计一套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礼服！”
这怎么可以？跟小青秧不搭可不行！
沈子昂受教的低头，小媳妇儿一样做小伏低，“刘女王，请赐教，小的洗耳恭听。”
顾青秧抱着包装好的首饰盒，嘟着嘴，低着头，脚尖对脚尖，委屈的站在栏杆边，心里还在心疼眨眼间飞走的钱。
沈子昂打电话越走越远，眨个眼的功夫，人就没影儿了。
顾青秧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尽力挽回损失，却见眼前有一双脚沉稳走来，那种铿锵有力行动如风的感觉跟段示乾十分相似，顾青秧嗖然抬头。
段示乾一手随意插在裤子口袋，脸上挂着一脸冰冷的表情，冷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行动间有种凌厉的杀气，他注视着顾青秧，视线冰冷，里面没有一丝感情。
顾青秧心中一凉，冷意由心间泛至指尖，双手一松，装着首饰盒的袋子摔在地上。
段示乾眉头一凝，冷冷道：“让开，别挡在道上。”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顾青秧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段示乾，他这是什么态度？居然这样对她！他这是想把之前的一切都抹杀吗？
段示乾眉头蹙得死紧，抬起手腕看看时间，眼底掠过一丝不耐，“你是怎么回事？聋子？听不懂人话？外国人？不懂汉语？让路！我赶时间！”
顾青秧踉跄后退，身体无力靠在栏杆上，捂着唇不可置信的看着段示乾，她想过好多次再次重逢的场面，却从来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他居然装作不认识！
他居然这样，这样恨她……
“段……”
没等她开口，段示乾冷冷瞥了她一眼，迈着长腿快步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怎么会这样？
顾青秧扶在栏杆，慢慢滑落在地上，却没有看到已经走过的段示乾又回望她一眼，眼底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沈子昂笑呵呵挂断手机，举目四望，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拐到角落，摸摸鼻子，有些担心顾青秧等得不耐烦，结果却找不到顾青秧的人，正着急，却峰回路转，见顾青秧坐在栏杆旁。
“小青秧，对不起啊，呵呵，你怎么了？小青秧，哪里不舒服？”
走进后，他才发现顾青秧不对劲，整个人好像垮掉了。
顾青秧抬起头，满脸泪痕，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刚刚遇到段示乾了。呵呵，可是他不理我，他居然装作不认识我，我有那么面目可憎，那么难以入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