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用了一天时间学车，车就开得飞快的了，自动波的，只须掌握好油门和刹车踏板就行了。从这一点看，我的小脑也许比我的大脑要出色。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的反应其实很快。杨主任赞美我说：不错啊，你反应很快的。当然，我之所以能迅速地学会开车，也是杨主任努力教我的结果。杨主任是父亲年轻时候的朋友，曾经在一家小厂干过十几年副厂长，管理过一百多号人。现在他已病退了，在老爹的公司里拿一份工资，负责处理公司里的日常琐事。半个月后，黑亮亮的公爵王和驾驶证就到了我手上。我感到非常高兴，我终于有了一门能够混饭吃的手艺，假如哪天立达集团倒闭了——这只是假如，因为我，还有立达集团公司的很多人都不希望公司倒闭，我可以买辆的士开或者替别人开的士。这样，就不至于饿着肚子等政府来施舍我了。
那天下午下班，我走出办公室，碰上了张红。她穿一身藕色连衣裙，这是那种上身紧下身肥大的连衣裙，连衣裙的衣领和袖口却是土色，领口开得很下，因而胸脯以上就暴露得很多，甚至连****都呈现了一些儿。另外，由于裙子贴身，两只乳房也就显得圆鼓鼓的，丰满极了。她显然是刚从女卫生间走出来，洗了手，手湿淋淋的。她对我一笑，露出了一口细小的牙齿。我心里一动，我喜欢看她那一口洁白且细小的牙齿，排列有序整整齐齐，真是楚楚动人啊。晚上一起吃餐晚饭？我对她说。
你请客？她说，一笑，又露出了那口细小的牙齿。
我好像听别人说过，看牲口就要看牙齿。我特别喜欢她这口细小的牙齿。我请客。
好吧，我去拿下东西。她说着向财务室走去。
不一会，她拎着她的包走出来，那是一只漂亮的包。她给我的感觉是，她是个生活得很有质量的女人。她看上去不怎么讲究，其实她对自己要求很高。她总是把自己打扮出一种不经意的样子，显然是动了脑筋的。我们走出办公楼，我走到那辆乌黑的公爵王前，打开车门，做出一种请她进来的姿势。我并没有卖弄之心，纯粹是一时高兴。
她说：这是王总的车呀。
我说：现在是我的车了，上车吧。
祝贺你有车了，她说。
自从我和她从塔克堡分手后，一个月来，我们还有过好几次约会。有几次是我约她，还有两次是她约我。也没干什么别的，就是在一起喝喝茶，吃吃饭，听听音乐。这中间，我有过冲动，但都抑制了，宛如我们把敌人的进攻打退了一样。一是她虽然可爱，但不是我心里觉得的那种最理想的姑娘－－虽然最理想的姑娘在这个世界上都死光光了；二是她曾经同她男朋友同居过两年，这在我心里形成了一块阴影；三是我很好面子，害怕被她拒绝。我对自己信心不足，因此关系就停滞在交往的基础上。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有二：一是我总觉得自己不够机灵因而不逗女人喜欢；其次，我总是拿她与冯丽相比，这造成了我举棋不定的毛病。这期间，虽然我们天天在公司里碰面，见面也只是说说话而已，好像一碗水一样平静。这又让我怀疑我不够有魅力。以我对她的观察所得，她貌视柔柔弱弱平平和和，内里却是个有主见有个性的女人。我还觉得她接人待物都很有分寸，既不过分亲昵，又不过于生疏。她的笑容也不是张开嘴大笑，而是一种粲然一笑。我曾经不懂粲然一笑是什么意思，很多次读到这个词就含糊的带过，心想反正一定是形容一种美好的笑容的意思。否则，干吗要说是粲然一笑？后来的一次查词典，偶然翻到这个词，一看，原来粲然一词不是我心里希望的那种解释。它有三种离我的思想似近又远的含意。１、形容鲜明发光。２、形容显著明白。３、笑时露出牙齿，故粲然一笑。但我已有了先入为主的认识，便还是把粲然一笑理解成美好的笑容，并把它安插在张红的脸上。我还喜欢她脸上的那几颗痣，在我看来那是美人痣。因为她脸上有那几颗痣，我就觉得她特别有趣。我说：你要是不怕死，就上车。
那我怕死。她说。
我喜欢她这么说。你放心好了，我只是吓你一下。
张红粲然一笑，上了车，装出害怕的样子坐到我一旁。她装出害怕的样子很有趣，像一只猫。我瞧着她脸上的笑容，觉得她好像越来越漂亮了。有时候你真的对女人有这样的感觉：就是她越来越漂亮了。也许这是我自己的心在向她靠拢，就像我读初中时想靠拢学校团组织一样。她见我傻模傻样地盯着她，就把她的苹果脸扭向了一边。她的脸在我的注视下微微红了，有几分羞涩。我醒过神来，我喜欢她苹果脸上的那几分羞涩，那几分羞涩很有女性味儿，让我旌旗飘扬。我坐好，将公爵王驶离了停车坪。
我们到哪里去吃饭？
到美国，我说。
美国太远了，去泰国吧。
那就去泰国。我说。
她笑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反正我已经上了你的车。
我感觉她的口气是鼓励性质的。我不觉又瞥她一眼，她也折过头来看我，两人目光交流了下。我心跳了下，好像嘭嗵一声，一只青蛙跳进了塘里一样。这种响声我自己能听见，她听不见。我一笑，忽然想唱哥，就哼起了歌。
她笑笑说：喂，你才学开车，别分心呵。
我觉得她这一声喂很亲切，我有一种被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惬意。我将车驶上芙蓉路，心里美滋滋的。她坐在我身旁，她让我想起了冯丽。我相信她愿意和我一起出去玩，就是喜欢上了我。难道她不晓得同一个男人出去玩是很危险的吗？她又不是小女孩了。她愿意上我的车，这证明她心里有我了。前面没什么车辆和行人，我把公爵王开得很快。汽车迅速就驶离了芙蓉路，上了一条高速公路。我非常兴奋，进一步加大油门朝前飞奔。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骑着骏马的英雄。我想起了张承志写的《白骏马》，又想起张艺谋拍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就想什么时候要去宁夏或山西玩玩。张红见我开车有一股疯劲，担心车开快了会出问题说：慢点开吧。我怕。
我把车速放慢了一点。没事。
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吃饭？
我突然觉得有车还是很不一样，活动的范围扩大了许多，而且开着车，人的心也大了，过去不敢想的问题，忽然敢想了，好像车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思维似的，竟想在车上这狭小的空间里搞她！假如没有车，这问题怎么也不会到我脑海里来，有了车，她又坐在我身旁，心就野得一塌糊涂。我说：去我们没去过的地方。
那我就只好把自己交给你了，她这么丢一句。
我觉得她这句话很有内容，不只是简单的幽默。我很高兴她把自己交给我，我说：你放心，我会对你好。
她说：谢谢。
我说：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她说：那我就让你保护。
我突然想，以前与冯丽在一起时，我总是想讨冯丽欢心，总是怕说错什么话而惹对方生气。现在想来觉得我当时做人很贱，我一心想讨好冯丽。我和张红在一起却没这种心里负担。一种自由自在的奔放的感觉流遍了全身，自己觉得自己是在洗澡一样放松。我老老实实说，我的小兄弟在我开车时，偷偷地硬了两次，就像我在洗澡时，热水打在那上面因而引起了性反应一样。我瞟她一眼，她于那一刻正偏过头来看我，我感觉她的目光与我的目光对刺了下，仿佛两把尖刀碰撞，其中一把尖刀的刀锋碰碎了，有一块铁屑掉到了地上似的，一时彼此有些慌乱，车也崴了下。她马上道：注意。
我也一惊，回答得很软弱，不会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