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被笑恐惧症
星期二第三节课是英语课。老师在分析昨天做的卷子。她讲着讲着停了下来,警示没认真听课的同学。
这招还算管用,两个睡觉的同学醒了,互相传纸条的同学不敢传了,同学们不再吵闹。全班都安安静静地看着生气的英语老师——除了睡得正熟的白沙。这很正常,反正白沙本来就是个孤僻的怪胎。
“白沙!”景老师站在讲台上,双手撑着讲台,大声点名。
白沙睡得很熟,毫无反应。有同学开始偷笑。
“白沙!!”老师提高声音。白沙依旧毫无反应。笑的人更多了。
“白沙!”老师尴尬地第三次点名。
白沙动都没动一下。几乎所有同学都笑起来。
“你推她一下。”景老师无奈地对白沙左边的完颜艺说。完颜艺一边笑一边伸手推了白沙一下。
总算是醒了。
白沙茫然地抬头,大家原本笑景老师叫不醒白沙,看见她脸上无辜的表情,都看着白沙大笑,白沙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景盈老师是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很温柔,很年轻,她看见白沙天然呆的样子也想笑。于是没骂白沙,就继续讲课了。
这挺温馨的,课堂其乐融融,所有人都很开心——除了天然呆少女白沙。虽是满脸无辜茫然,背脊却僵硬得像木头。
都在嘲笑我。她想。痛苦充盈着她的心脏。
感受不到笑声中的善意,对这课堂感到厌恨又煎熬。很久之后,她偶然知道有种病,叫被笑恐惧症,不过那时,她早已不因笑声而痛苦了。
白沙终于趴在桌上熬到下课,但是她插不进叽叽喳喳的同学们,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这很正常,反正白沙本来就是个孤僻的怪胎。于是她又趴在桌上等上课铃声响起。
什么也不想做。
下一节课节课是音乐课,完全不想上。
白沙很讨厌音乐钱老师,因为这个老女人总罚她站着听课。虽然也不是无缘无故罚她——老师要求每节课都带口琴,但她一次都没带过。音乐老师怀疑白沙是不是没按要求买口琴,实际她买了,只是从来都不记得带到学校。这很正常,反正白沙本来就是个孤僻的怪胎。
初二(3)班离音乐教室很近,几步就到了。但白沙磨磨蹭蹭等到打了铃好一会儿才到音乐教室。
她没看到钱老师,而看到一个陌生的女老师,二十岁出头,画着浓妆,还贴着假睫毛,打扮得十分妖娆。她走到自己位子上坐下,陌生女老师都没看她一眼。白沙想,如果是钱老师,一定会因为她迟到而啰嗦一大通。
女老师自我介绍说是新音乐老师,名字叫林影兮,林断山明竹隐墙的林,起舞弄清影的影,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兮。
名字真好听啊……白沙喃喃着,声音小得邻座同学都听不到,只有自己能听到。
可似乎林老师听到了,带着笑意的眼睛朝白沙方向看了一眼。
肯定不是看我。白沙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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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笑恐惧者的“发病”状态,被科学家描述为“匹诺曹综合征”。他们一旦感到自己被嘲笑,就如临大敌,恐惧得肌肉紧张、全身木僵,仿佛立刻变成了木偶。下一次再进入社交活动之前,被笑恐惧者会感到惴惴不安,对预期可能出现的嘲笑感到担忧害怕。
被笑恐惧者很难区分哪些情境是善意的开玩笑,而哪些是故意的嘲笑。对于善意的玩笑,被笑恐惧者相比普通人就显得有些敏感和过激了:普通被试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感到愉快;而被笑恐惧者在此时却如同受到故意嘲笑一样,产生了羞耻、害怕和愤怒的反应。即使是朋友之间愉悦、善意的玩笑,也会被他们严肃紧张地对待,你本来出于友好的笑声也使他们生气。
当不涉及指向自己的嘲笑时,被笑恐惧者对于玩笑和幽默的理解力与其他人没有差别。
被笑恐惧者并不缺乏幽默细胞和开玩笑打趣的智慧,他们所需要的只是感到人际的温暖和接纳,这样他们就会小心翼翼地从自我防卫的“保护壳”里探出触角,逐渐放松,让笑与恐惧、愤怒、羞耻一系列负性情绪之间的联系逐步消退,而在笑与轻松、愉悦之间建立积极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