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近十二点，路面上都有些湿淋淋的，云崇阳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在小街上寻找着能够让他落脚的地方。
一时间，他解不出，那张照片上桃花的秘密，毕竟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
夜风吹来了湿冷的气息，这空荡荡的街道上漂游着稀少的灵。
他看见一块红色‘住宿’的牌子，挂在一个黑洞洞的楼梯门口，偶尔也能遇到特别便宜的床铺，云崇阳想去碰碰运气。
“老板，住店。”他站到有些旧的柜台前。
“住好久。”一个披着军大衣的男人从叽叽嘎嘎的沙发椅上爬起来，头发翘得厉害。
“一晚上。”
“单间一百二十，标间没得了，八人房高低铺搭伙挤一哈，一个床铺二拾陆。”
云崇阳点点头，有些尴尬，毕竟他兜里连二十块钱都没有。
“有没有啥子地方可以睡一觉，又便宜点的，我身上钱不够。”云崇阳脸皮已经‘浑厚’，若是换了三年前，这种话他是打死也说不出口的。
那男人睁开了惺忪睡眼，眼眶有些红，警醒地看着云崇阳上下打量起来。
“我不是坏人，手机折了钱也折了，明天再去投奔朋友，不放心吗你把我身上的东西扣了嘛。”云崇阳说话就将身上的挎包取下。
“身份证喃，有没得？”那人没有翻他的包，只是拿眼睛看他。
“有。”云崇阳把裤兜里的五块、一块和两个钢镚都掏了出来放在柜台上，又将挎包里的钱包掏出来，取出了身份证，挨着缝隙翻给对方看，“你看嘛，统共就就八块三毛钱。”
“哟，不是还有张二十。”那男人虽然瞌睡没睡醒，眼睛倒还尖，指着云崇阳的钱包道：“二十陆一个铺位，够了，你把那个二十的给我就对了。”
说着，那老板将柜台上的五块和一块扒拉到一旁，等着云崇阳掏钱。
云崇阳有些诧异，但还是从卡着照片的那一层钱夹里摸出了一张半旧不新的二十元。
他迟疑了一下，就将那钞票递了过去。
老板结果二十块，又将五块和一块的抹到了手里，再把云崇阳的身份证扫了机器。
“你住到好久？”大约看了一眼电脑屏幕，老板抬眼又问他。
“明天早上。”云崇阳心里有些侥幸，觉得最好是能睡到自然醒。
“没得押金，押身份证得行不？”那人又问。
“得行，你看押啥子合适就押，啥都可以。”云崇阳满想着巴不得把卷轴给扔在包里扣押在这里，自己一晚上也好落得个清净。
‘真是，没打好主意。’那‘老不死的’就对他嘀嘀咕咕抱怨起来。
“包包吗，你自己还是背起走哦。”老板拿了身份证，也不收别的，将抽屉柜子一锁就走出了柜台来，“走，我带你上楼。”
多亏了云崇阳长了一张方正老实的脸，通常情况下，他还基本没有遇到过别人把他当歹徒拒之门外的。
好容易能够上床睡个安稳觉了，云崇阳心里踏实了许多，就连走在黑黢黢的楼梯上，都觉得像是走在回家的路上。
打了一个呵欠，他也不想管那么多，睡一觉再说吧。
至于钱夹里忽然多出的二十块钱，他到底是眼花还是怎么地，他一点也不想追根究底。
毕竟，那个钱包他也已经用了好几年，哪一次不是翻开了底子朝外头拿钱。回想一下，照相馆的老大爷也断不可能把一张二十夹着照片倒找给他的。
老板将云崇阳带到了三楼转角处的第一个房间，打开了房门，里面排着四张上下铺的木头架子床，都空着。
“你随便挑一个铺，东西你看哪个柜柜，都可以放，里头有拖鞋。上床要脱鞋，莫在铺上抽烟。喝水，那哈儿有电水壶，自己烧。东西少了坏了照价赔偿。厕所在那边走廊头头上，早上陆点到晚上十点浴室有热水。”
“老板，杯子有没有？”云崇阳看了他一眼。
“有！”那男人回头朝一排小桌子抽抽拉拉，挨个打开抽屉看了一遍，找出半袋一次性的小纸杯来，放在水壶边。
说完，那男人抖了抖肩头披着的军大衣，又上下朝床铺打量了几眼，便转身走出门去，“你休息嘛，有事情楼底下随时都有人。”
大概也是出于职业习惯，就和绝大部分个体经营的小旅馆老板一样，这男人朴实又善良，尽管看起来瞌睡没睡醒不冷不热的，该叮嘱的一样不会少，在云崇阳看来已经算是不错的。
最关键是，人家没有非逼着收他的押金，或者将他拒之门外。
当然，他觉得这也不排除那突然出现的二十块钱起了部分的作用。
管不了那么多了，云崇阳将挎包呼啦一下扔上了屋子中间的一张上铺，不理会卷轴的唧唧歪歪，拉开了一个带着钥匙的空柜子，从里头拿出一双颜色花纹都不太一样的深蓝长塑料拖鞋。
蹬下一只鞋子，发现勉强能穿，他心情挺好一边脱了臭鞋臭袜子，将一双鞋都换好。
云崇阳从桌子上的纸筒旁，找到了很小的一次性牙膏和袋装洗发水、小香皂等物品，高高兴兴地扯出了挎包里的一条不大的旧毛巾，冲到走廊尽头的浴室去看了一眼。
电热水器闪着红色的小灯，也没仔细看究竟有多少热水，云崇阳脱了外套就穿着里头的T恤裤衩凑合着洗澡洗头洗脸刷牙，顺便连衣服都洗了。
实话说，自从退了伍离开部队以后，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过回这样的生活，甚至还不比那时候舒服。
不过云崇阳向来就不是个容易多愁善感的人，匆忙洗完了澡，发现水还热着，他就直直站在喷头下从头到脚底冲热水，顺便时不时地掏掏耳朵眼，搓搓身上哪里的泥垢。
一直到将热水器里头的热水用得冷透了，云崇阳才头顶着他的小毛巾，浑身冒着凉气拖着一路湿淋淋的脚印走回了楼梯口的房间。
毕竟，今天晚上有床，有被子，有枕头，那怎么也比露宿街头强多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