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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负了谁(三)

常贞快步走向樊伯耶,根本顾不上跟在后面的流庆和涂山元,表情凝重,十分焦急地说道:“现在事情紧急,樊公就别打趣我了。其实是我哥哥他……”樊伯耶右手一伸阻止了常贞继续说下去,然后走到流庆身边颇为镇定地说道:“贞明公子不必着急,元姬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跟小神说过了。流庆,快把梅家公子扶进正殿中去。”流庆点了点头便快速地走入正殿,而常贞看了一眼涂山元,涂山元也回给了他一个鬼脸,随后大家就都进入了正殿。

樊伯耶仔细检查着躺在香案上的梅直君,他的这次检查相比起流庆来,时间花费的要更多一些。检查的过程中,常贞,涂山元以及流庆都屏气凝神,不敢任意妄为,时空仿佛静止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樊伯耶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常贞和涂山元赶快凑上来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流庆为了避免再挨打,所以选择了去把梅直君扶下来。樊伯耶叹了一口气说道:“唉,确实是昏睡咒!”常贞的火儿马上就又冒出来了:“这一点谁都知道,我是想问……”樊伯耶清了清嗓子,不理会常贞继续说道:“我还没说完呢!梅家公子中了昏睡咒不假,但是他醒不来却不是因为这个!”涂山元一边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常贞(那眼神就好像是说:“看看吧!你误会我了。”),一边问道:“那是因为什么?”樊伯耶把肩上的襻膊解下来,并把蟒袍整理好才说道:“是梦魇!”

常贞和涂山元听了樊伯耶的猜测后不禁齐声大呼:“梦魇?!”樊伯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可是涂山元却连连摆手,并极为肯定地否定道:“不可能,不可能!如果是梦魇的话,那直君哥哥现在的表现未免有些太平静了吧!而且有这么长时间的梦魇吗?”常贞虽然并没有说话却也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安排好梅直君的流庆也跑过来凑热闹:“樊公啊,其实小仙也觉得梦魇是不太可能的!”樊伯耶孤独地环视了一下他们三个,可是这三位脸上的神情全都是高度一致的“不可能”。

可怜的樊伯耶欲哭无泪地低下了头,不过很快他就抬起头来说道:“你们不相信我的话,我也不奇怪。毕竟一个是有一半人类血统的没什么道行的小子,一个是只知道修行,完全不谙世事的小狐狸,还有一个是连护佑自家香主都成问题,一喝酒就误事的废柴家仙。我还能指望这样的你们去做出何等贤明的判断?我告诉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所谓的梦魇绝不仅仅是世人眼中的鬼压床那么简单。真正厉害的梦魇就是梅家公子现在的状态,也就是外部的症状除了睡眠以外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综上所述,梅家公子现在的情况危险至极,很有可能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梦中作祟,导致他完全醒不过来。不,是他完全没有要清醒的意识。因为他现在已经认定梦中的世界才是现实,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的话,他极有可能像植物人一样昏迷一辈子。到时候你们就哭去吧!”

樊伯耶机关枪似的嘴炮打完以后,原来坚持不可能的那三位现在全都傻了眼,流庆完全站在原地呆住了,常贞和涂山元则一左一右缠住了樊伯耶,一声接一声的哭腔央求道:“樊公啊,是我们见识短浅,你快救救他吧!”樊伯耶一脸嫌恶地正欲挣脱开像八爪鱼一样攀附在自己身上的常贞和涂山元,这时柏来捧着那本“津州万民福祸冥籍”从城隍雕像背后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念道:“梅直君,津州市人,性刚毅,寿八十六岁,婚仪行于而立,命中一子一女,善终。”樊伯耶一摊手后事不关己地说道:“哦哦,多好的命啊!多么完美的人生啊!就这么被来路不明的妖邪拖死在梦里,多可惜啊!”随后撩起后襟坐在了香案前的蒲团上,柏来放下手中的“津州万民福祸冥籍”,很利索地站到樊伯耶身后为他按摩肩膀。樊伯耶闭着眼睛享受着柏来的服务,一句话也不说,这样的状况使常贞和涂山元十分难堪。至于流庆,他早早地就躲到了角落里,以划清界限的态势来表明自己绝不会趟这滩浑水。

常贞向涂山元使眼色,示意她快点儿上,涂山元楞了一下,最后只好硬着头皮走到樊伯耶的面前,尽量降低音调说道:“樊公,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们这些晚辈计较了。毕竟是人命关天,直君哥哥再怎么说也是津州市人,他是您护佑的津州万民中的一人,您不会见死不救的吧?”樊伯耶仍是双目紧闭,但是他右边的眉毛和胡须同时动了三下,涂山元见状心中暗喜,好歹他对自己说出的话做了回应。于是涂山元选择了再接再厉:“连柏来这样的劣迹斑斑的偷生鬼都被您调教的如此能干,我想把直君哥哥从梦中拉回来,这对您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柏来听了涂山元的话后在心中暗道:“我哪里劣迹斑斑了?”但是只是心里想而已,嘴上可绝对不敢说出来,涂山元上次拿披帛抽自己的记忆就在眼前。自那以后,柏来就做了一个决定,以后尽量避免和涂山元有任何交集。

而樊伯耶好像是终于被涂山元的“花言巧语”打动了,睁开了眼睛说道:“哪有对自己护佑城市中的民众置之不理的城隍啊?我当然想救梅家公子,可是……”说到此处,樊伯耶停顿了,他低下头好像是在抽泣,正当常贞和涂山元十分期待着他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果然,樊伯耶也没有辜负他们俩的期待,抬起头来继续说道:“可是,我也没办法!”常贞和涂山元好像幻听了一般问道:“啊?!”随后樊伯耶双手捂着脸,如丧考妣地嚎啕道:“我也没办法啊!魇住梅家公子的妖邪法力高的很,而且我完全摸不清他的来头。所以,就算我想救他,我也无能为力呀!”常贞和涂山元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虽然仍在极力保持理智,但是涂山元还是大声喊道:“你刚才那么气势满满地向我们科普了真正的梦魇,还把我们三个贬的一文不值,难道不是因为你能救直君哥哥吗?”

樊伯耶红着眼睛噘着嘴,十分委屈地说道:“那只是因为你们都不相信我的判断,所以我才那么说的。”涂山元已经无奈到了极点:“那你就别摆出那种胸有成竹的态度啊!这不是耍我们呢吗?”樊伯耶抬起头正欲“楚楚可怜”地再次解释的时候,常贞早已忍耐不住心中的怒气,冲上来一脚就把樊伯耶踹到了正殿正中的城隍雕像上,两位“城隍”来了个亲密接触。当然,机灵的柏来早已在樊伯耶说了不当的发言之时就已经躲开了,所以常贞这一脚并没有殃及到柏来。从雕像上爬起来的樊伯耶扶好歪掉的幞头,梳理好打结的胡须,然后捂着鼻子小心翼翼地说道:“虽然我没什么办法,但是我想那一位应该是可以办到的吧!”常贞瞪了他一眼,满脸的“你这个骗子”,完全不想询问他口中的“那一位”是谁。可是涂山元还是不放弃地问道:“你说的‘那一位’到底是谁啊?”樊伯耶清了清嗓子说道:“阴阳两界第一大判官——钟馗!”

常贞一听就完全不等待其他人的反应,立刻就指着梅直君说道:“为何迟来?”樊伯耶小声说道:“你不是不想问我吗?”常贞不饶人地回应道:“我全都听见了,这叫死马当活马医,你懂什么!”樊伯耶又一次吃了亏,所以选择了闭口不言,涂山元看着他们斗嘴觉得好笑不已,于是出言安慰常贞:“钟判官的话,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吧!”常贞点了点头道:“希望如此!”然后又突然间扭头,恶狠狠地盯着樊伯耶,一字一顿地说道:“最好如此!”樊伯耶被这突如其来的眼神杀吓得一个激灵,不知不觉逐渐在远离常贞。

小蝙蝠受到了召唤,来到了城隍庙,一如既往的飞行姿势,一如既往的不耐烦的态度。盘桓在空中的小蝙蝠正要像平时一样,高傲地说出那句“贞明公子有何贵干”的时候,常贞冲上去用右手狠狠地捏住小蝙蝠,不给它留任何反驳的余地,命令式的说道:“快叫钟判官来!”平时见惯了不正经状态的常贞,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的风格,小蝙蝠有些消化不了,所以它的大脑短路了,说不出任何调侃的话,只是木讷地回应了一声:“是!”然后很快便叫来了钟馗。钟馗自然也和他养的小蝙蝠是同一副做派,突然之间被叫过来,当然要先调侃几句了,可是常贞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冲上前去就要告诉钟馗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重要性。不过这一次,常贞被樊伯耶抢先了,只见樊伯耶就像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见到心上人一样冲上去抱住钟馗:“哎呀,钟判官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快,快,请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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