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貌似寻常,内有乾坤的大宅院里,洛水见到了陆炳。
望着天上绵绵雨丝,感受着窗外飘进来的缕缕寒意,陆炳出神了良久才出声叹道:“风雨故人来,小翰林风采依旧。”
洛水也叹道:“物是人非,还得多谢大人周旋打点。”
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陆炳道:“见外了,还是叫陆大哥吧,听说你和老俞拼了一回酒?”老俞就是俞大猷,年纪比陆炳大,陆炳称其为老俞。
洛水浅笑道:“偶遇,同醉。”
陆炳眼中露出向往之色:“真怀念我们三个躲在蒙古草原里喝酒的场景,你说奇怪不奇怪,回来后再也喝不到那么好喝的酒了。”
大雪,寒风,旷野。
羊肉,裂酒,篝火。
和酒一样烈的男人。
帐篷,栈栏,刀剑。惊心动魄的厮杀!
羌笛,胡杨,故乡。斜倚胡杨听羌笛。
那真是一场离奇的经历,多少次忆起在午夜梦回。
至今想起仍激动难已,有一种呐喊的冲动!
两个男人就这样离奇的沉默站着,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左右的锦衣卫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去,香茗也在不觉间奉上。
“欠你两次人情。”陆炳回过神来。
“一次。”洛水争辩道。
这个问题在从蒙古回来的路上,他们已经争辩过多次。
“第一次请你帮忙,第二次替我挡了一剑。”
“第一次不是人情,为国效力我也有份,第二次你已还了。”
“那种任务是军人的职责,你不是军人所以欠你情,老俞是军人,所以我不觉得欠他情,那也是他的职责。”
“那也不是帮你个人,要欠也是朝廷欠。”
“这样争来争去,没结果,不争了。你不像是喜欢叙旧的人,直接说说你的来意,我一定帮你。”
洛水很感动,陆炳没有敷衍,没有说能帮的我一定帮,而直接说我一定帮你。当然,那也是因为他有这个资格自信,洛水的忙他一定帮得上。
洛水简单介绍了情况,并扼要的说明来意,然后笑道:“如果你还觉得欠我人情,那就帮我这个忙还人情了。”
陆炳听完笑了:“我不打算还这个人情。”
洛水愕然,这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
陆炳收起笑容,淡淡道:“你用这份人情就是为了这个事?”
洛水颔首。
陆炳道:“这本就是国家的事,朝廷的事,何须你来还这个人情?等下我就叫锦衣卫去接人。”
洛水也不再在人情一事上纠缠,抱拳称谢。
陆炳正色道:“你果然与众不同。若说在罢黜之前你会这么做,我不奇怪。但在罢黜之后,你依然还会这么做,我真的挺好奇的,难道你一点不恨朝廷?”
洛水苦笑道:“如今有多少事是朝廷决策的?不过出自严嵩一人罢了。”
提到了严嵩,这天就有点聊不下去了。
雨似乎大了些,裹挟着寒风也变得更猛烈起来,飘叶像怒涛中的小舟,翻涌着下行,最后落在院子中,慢慢化为淤泥。
两人沉默一会,还是陆炳没忍住,想起一事讪讪道:“你那杨兄弟,我没保住,对不住了。”
他指的是“浑身是胆”的杨继盛,洛水的铁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