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你那里冷不冷，学校的食堂都有什么，口味习惯吗，宿舍里几个人，她们好相处吗，班上同学怎么样……”尹莉大概要把所有细节都问一遍。妈一样的口气。
“尹莉，别担心，我这里都好。这里的天气其实和无锡差别不大，食堂里的菜比一中还好，同学们都很好相处。你那里怎么样？”
“我也都好。对了，纳蓝他们宿舍离我们不远，他和他们班上的男生经常一起路过我们宿舍楼前，你放心吧，我帮你盯着他呢！”尹莉在电话那头傻笑。
“你，好啊，你取笑我！小心我天天晚上祈祷你再长胖点！”
“好啊，我就说自己怎么越来越胖了，原来是你在咒我！”
哈哈……
“傻丫头，要照好自己，保护好自己！”蒋小溪突然郑重其事地说。
“嗯，小溪我们都加油，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真的么，未来。未来不是昨天，不是今天，而是明天的明天，是充满变数的一切可能。老师说未来是个变量。对于所有人来说，未来都意味着改变。我们会变吗，纳蓝，你会改变吗？生活无法预测，一切是变得更好，还是，相反。
纳蓝和尹莉的来信前后只相隔一天。
尹莉的信很长，大部分都是重复她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好像很不放心的样子，然后是她的照片，果然是胖了。她说她申请了学校的勤工俭学，并且她下决心给自己定个目标，要拿到奖学金。
纳蓝的信很简单。他站在小溪最爱的罗马广场的照片，在照片的背后写着：小溪，等着我。后面好像有画过的淡淡的印记，仔细看是几个字母，LOV。
什么意思呢？lov……是love吗？
还真是俗气！蒋小溪一边想着一边默默笑起来。
“哇，小溪，这是？你男朋友吗？好帅哇！”
杨慧在一旁咋呼开了。全宿舍都围拢过来。
“没，没有。”蒋小溪急了，拼命把照片压在身下。
“大家挠她痒痒，看她招还是不招。”宿舍里的这一群人开始慢慢向着蒋小溪围拢过来。诡异的笑容。
看着大家越走越近，蒋小溪慌了，“好，好，我招，招。我们才刚刚开始交往！”
哦！哦，蒋小溪，蒋小溪！宿舍里一阵欢呼。
“不是说招了就不挠了吗？哈哈……救命啊！好痒！哈哈……”
蒋小溪，不可以气馁，尹莉在努力，纳蓝在努力，你也要努力！
参加社团，申请志愿服务，和教授一起进行课题研究，给广播站写稿，蒋小溪每天穿行在校园里，快乐地忙碌着。闲下来的时候就在水池边坐下来。她把愿望都对水池说出来，水池里一洼浅浅的水，那样纯净温和，它一定会记住自己的愿望。所以蒋小溪把它当做是许愿池，自己一个人的许愿池，就连水池里的那几条鱼，蒋小溪也说：那是我的鱼。
希望纳蓝快快乐乐，希望尹莉快快乐乐……希望我们快快长大！
纳蓝，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走过树林的时候，蒋小溪听到一声呼唤：蒋小溪！是似曾相识的声音。
蒋小溪一回头，看见韩晓东手舞足蹈向她冲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蒋小溪目瞪口呆。
“我到处打听，才知道原来你在这里。说真的，我都不敢相信，原来你离我这么近！”
“离你近？你在哪里？”
“我在交大啊！嘿嘿，300多公里也不是很远嘛。”
“哦。”蒋小溪突然很紧张“你都向谁打听了？”
“这个嘛……你爸爸。”
“什么？韩晓东！你……”蒋小溪头皮一阵发麻。可以想象爸爸那张脸上的表情，他一定是恨不得打断韩晓东的腿，或者是蒋小溪自己的，如果她当时在场的话。
“不过，叔叔好像挺喜欢我的呢。他还说要我好好照顾你。”
“韩晓东！你再胡说八道，我割了你的舌头！”蒋小溪说着追着韩晓东一番狂揍。
“救命啊！蒋小溪，你爸真是要我好好照顾你的啊……救命啊，谋杀亲夫啊……”
“蒋小溪，你们宿舍楼从外面看还不错啦，要不我上去看看里面。”韩晓东兀自说着就要上楼的样子。
“滚，你不要得寸进尺。带你看看楼就不错了，还想进去，哼！”
“不看就不看呗，凶什么凶，恶婆娘，以后嫁不掉！”
好一顿毒打。
“那，再带我看看你们教学楼啊，图书馆啊，科技楼啊什么的总行吧！”韩晓东跑得气喘吁吁。
“有什么好看的？”
“以后我可以常来看看你的啊，不知道你在哪里的时候总要有地方找找的啦。”
“谁同意你来的，你以后别来了！”
“呵呵，好好，你不带我去，我自己找着去。看过之后我在你们宿舍楼下叫你一起吃饭啊！”韩晓东说着就要走。
“哼，你觉得我会在宿舍等你吗。”
“肯定会的，因为我会在楼下叫你的名字，一直到你出现。”
“你，敢跟我耍无赖是吧！”说着又要开打。
“别，蒋小溪，看在我大老远坐几个小时车累死累活跑来看你的份上，别打了。”
“蒋小溪，带我去吃饭吧。我一整天没吃饭了。真的很饿。”
蒋小溪看着韩晓东，还真是风尘仆仆的样子。“走吧。”
“干嘛不在学校里吃点，出去吃太贵了，呵呵，让你破费多不好意思。”
“我怕同学们看见你这副无赖相吃不下饭。再说，谁说要请你了，你自己付钱。”
“啊！蒋小溪，你果真是恶婆娘呐！”韩晓东屁颠屁颠跟在蒋小溪身旁，不停的叨叨。
吃过饭，蒋小溪坚持送韩晓东坐上回上海的车。
“韩晓东，你以后别来我们学校了。”蒋小溪对着坐在车上的韩晓东说。
“为什么不要我来？蒋小溪，我就要来看你。”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人。“蒋小溪，生日快乐！”韩晓东突然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烤瓷的流氓兔。流氓兔咧开嘴一副滑稽、逗趣的样子，“你以后不开心的时候就看看它。本来想留下来陪你过生日的……”韩晓东撇着嘴，像个委屈的孩子。
然后，车子发动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蒋小溪冲着开始加速的车子喊。
“你爸爸……”车站此起彼伏的嘈杂淹没了韩晓东的话。
“我爸，他怎么可能？这个欠揍的韩晓东……”
当蒋小溪终于回到宿舍。宿舍里除了灯亮着，一个人也没有，周末放松时间，大家都出去了。
“爸”蒋小溪对着话筒小心地喊了一声。
“嗯。小溪，吃饭了没有？”
“吃了。”
这样通话，很奇怪的气氛，蒋小溪心里虚得不行。
“同学陪你一起吃的吗？”蒋爸终于先开口。
“哦，是，是的。”
“那就好。小溪，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爸爸真的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蒋小溪心里好像塞了个东西，堵着，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溪，爸爸永远爱你。”
“爸……”蒋小溪的眼泪流下来。自从奶奶去世，爸爸的话愈发少。很久没听到爸爸这么说过话了。
“过生日是不能哭的，小溪，快别哭了。”爸爸的声音苍老，低低的，像快要哭出来却又压抑住的样子。
“爸，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别老加班干活，身体要紧。”
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对爸爸说过自己担心他了？都是因为自己不争气，没考上西大，对不起，爸，让你失望了，还有奶奶。小溪让你们失望了。
纳蓝按时打来电话。
“小溪，这几天太忙，我现在还要跟刘教授去一个律师所谈点事，明天写信给你好不好？”
“好。你快去吧，别让老师等你。”
纳蓝好像记不得生日的事了。蒋小溪没有说韩晓东来过。
四天后，蒋小溪收到纳蓝的快件。一个超大包裹。邮局大概很怕里面是什么危险物品，盖了好几个封纸上邮戳。也许还说明它一路奔波上千公里，曾经路过太多邮局。
杨慧首先递来剪刀。大家都屏住呼吸盯着地板上这个大东西。蒋小溪小心翼翼拆开，是个蓝色的大毛绒熊！还有一个粉红色发卡，一封信。
发卡是尹莉送的，夹着一张小卡片：小溪，你是最好的，送给最好的小溪。生日快乐！。
信里写着：小溪，生日快乐！对不起，是迟到的生日礼物。就让它暂时代替我陪着你吧。
是纳蓝的笔迹。
还记得那时候，也是自己的生日。
“小溪，你要什么生日礼物？”16岁的纳蓝这样问蒋小溪，直截了当。
“哪有送礼物还要问人家的，你虚情假意的吧！”
“只要你说喜欢，我就会给你。”纳蓝一脸的认真。
“那，我要一个大大的毛绒熊。”
“呃，那个，好幼稚！”
“我要给它起个名字，就叫纳蓝，然后天天揍他！”蒋小溪看着纳蓝，坏坏地笑起来。
“啊！好可怕。”
“娜娜就有一个，她晚上抱着睡。其实，我一个人睡觉的时候会害怕。”
“那，你爸爸会不会问你？”
“也对，收别人的东西，他恐怕会打死我！”
“等以后我再送给你吧。”
过去多少年了，他还记得。
“小溪，收到礼物了吗？”
“嗯，你还记得？”
“傻瓜，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以后害怕的时候就抱着大熊睡吧。就像抱着我就行。”纳蓝补了一句。
哦……蒋小溪，蒋小溪！宿舍里又是翻腾一片。
蒋小溪很快乐，蒋小溪很幸福，蒋小溪像个公主，被王子疼爱的公主。
虽然还是会偶尔难过，想到纳蓝，远远的西大，还有尹莉。但是忙碌中日子就这样平淡而略显哀伤地往前了。
每个人都极尽一切朝着心里的目标努力，期待中美好的目标。
闲下来就写写信，看看纳蓝和尹莉的来信。是的，真的是“纳蓝和尹莉的”来信。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尹莉的信也都是和纳蓝的信一起出现信封里了。
“小溪，刘刚说要我把给你的信给纳蓝，他一起寄去给你就好。”
“小溪，听刘刚说，纳蓝老在他们宿舍里说你呢，说他们都抢着看过你的照片。”
“小溪，刘刚说……”
“刘刚”这个名字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电话里。以至于到后来蒋小溪都意识到这个人的存在应该没那么简单。
“尹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呢？”
“哪有。”
“这样啊，那刘刚是怎么回事？”
“他？他是纳蓝的朋友啊，只不过是他帮了我很多忙而已。”
“真的吗？”蒋小溪坏坏地笑，笑得尹莉直发毛。
“其实，他也有说过喜欢我的……”在蒋小溪面前，自己就是个透明人一样，无论隐藏了什么，都总是被她一眼看穿。
“所以呢？尹莉，你怎么想的？”
“我还要没想好，”尹莉显然是真的没底气了，“小溪，我还没有准备好，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我的情况，他还不知道。我害怕他也许是一时心血来潮。”
感情这回事，我们无法说要就开始，也没办法说不要就停止。所以在付出以前，小心一点总归没错。每个人都需要保护，特别尹莉。
如果以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去触碰这个世界，是不是受伤的可能性会降低很多。
“如果他是对的人，我希望你勇敢一点。”
“我知道，只是因为害怕，我还在没下定决心。”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尹莉。”
“小溪，谢谢你！”
“笨蛋，我们是好朋友，谢什么！我们要一起创造幸福的未来。”
我们相信有希望，在没到达的前方。有时候就仅仅欠一个起步。
纳蓝看着手里的照片，小溪坐在宿舍的床上，背靠着楼梯的扶手，手里抱着“大蓝”，那只大熊，小溪说过它叫“大蓝”。
照片有几处细小的皱褶，是阿飞他们按住纳蓝抢照片的时候留下的印记。虽然经过小心处理了，还是能隐约看出一点来。
“纳蓝，这个，就是蒋小溪吗？”阿飞凑过来。
“你知道蒋小溪？”
几个人相视一笑，“听过某人的梦话，所以……”
“哟，哥们眼光不错哦！兄弟们，怎么办？”说着阿飞就朝其他人挤眉弄眼。
“那行吧，出去说。”
“行啊，出去。哥几个，走。”目的地，小吃店。
“你小子不会是找了个重庆姑娘吧？我跟你说你得考虑清楚了，玩玩嘛，无所谓。但要是结婚对象么，恐怕是远了点。”已经几杯啤酒下肚了，阿飞还是不死心。
“你这话，好像跟刘刚说更合适。”纳蓝抬头看看刘刚，说，“尹莉是小溪最好的朋友，你想好了吗？”
“我，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听起来关系很混乱的样子。”阳依也开始感兴趣了。
大家都看着刘刚，包括纳蓝，“其实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云南离无锡，是挺远的。”替蒋小溪问问。
刘刚端起杯子大大喝一口，抬头看看，对面的老板正埋头按着手里的计算器。再看看面前的几个人，没人有放过自己的意思。
“好吧，我说。其实一开始我也是受纳蓝之托，去照看照看。后来就觉得她这人挺可爱的，所以就……”
“这种事情么，兄弟最在行了，怎么也不叫上我？”阿飞搓着手，坏坏地笑着。
“她不是你的菜。再说，就是因为你太在行了，所以不放心。”纳蓝说。
“对，对。她不是你的菜。”刘刚顺势接过话去。
“何以见得？”
“她，你不是一直喜欢那种曲线型的吗。对你而言，尹莉她太圆了。”后一句话的底气明显不足。
“嗯，还是弟兄几个了解我啊。”阿飞恍然大悟，点点头，“不过，那个，太圆了，是什么意思？”
经阿飞的提醒，大家也恍然大悟，纷纷含义深远地望向刘刚。
“呃……”刘刚半张着嘴巴，愣在那里。
哈哈哈，太圆了！哈哈哈，太圆了！所有人都笑趴下了。
蒋小溪整理好徐教授要的资料，把借阅登记认真核对了一边，然后把归还的图书摆放好，最后再把阅览室里打扫干净。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一层一层楼梯走下来的时候，整个空间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踏下最后一层楼梯，蒋小溪习惯性地回头看看，伸手开门。
还没用力，门却突然打开了。没来得及反应，一个身影就已经朝着自己奔来。
虽然撞得不是很重，但蒋小溪还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板上，资料洒落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似乎也被吓到了，伸手过来拉蒋小溪。
蒋小溪没理会伸过来的手，自己撑着爬起来，嘟着嘴巴抬头看着对面的人，“你跑那么快……”
“韩晓东！”
“蒋小溪！”
“你怎么在这里？”
“我给你们宿舍打电话，她们说你应该会在这里，所以我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你。”
“你又给我们宿舍打电话！”蒋小溪停下正在捡资料的手，起身望着韩晓东。
“我，小溪，我知道，你说了不要老给你们宿舍里打电话，可是，写信给你你又不回信，电话里说两句你就不理我，我真的很想来看看你。”
“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蒋小溪，我才刚到啊，就要赶我走！”韩晓东瞪着她，一脸无辜，“就留一个晚上都不行吗？来回七八个小时，你要累死我啊！”
“走吧，我送你。”蒋小溪把资料袋抱在胸前，看着韩晓东说。
“不是吧，真要我走！”
“韩晓东，求求你别闹了。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不要。你在上海好好读书，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韩晓东的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伤感，“就算要我离开，能找个对方跟我聊聊吗？”
“好吧。”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也许有的话不说明了，反而会变成伤害。
“蒋小溪，你知道我为什么老喜欢缠着你吗？”韩晓东盯着对面蒋小溪的脸，水吧里的灯光温温柔柔地从她头上洒落，照着她清澈的脸庞，就像那天在樱花树下的样子。
“为什么？”蒋小溪把嘴里的水咽下，抬头看着韩晓东。
“因为我喜欢你，我想保护你。”
“我知道。”蒋小溪低下头去，手紧紧握着水杯。“韩晓东，你是个好男孩，细心，体贴，懂得照顾别人。可是，我不用你保护，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小溪，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只要你给我机会，你会发现我是最适合你的人……”
“你别说了，韩晓东，这世上还有比我适合你的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蒋小溪打断韩晓东的话。
最直接的否定，否定一切可能。一贯的蒋氏思维。
“是谁？那个纳蓝吗？”大半个一中都知道蒋小溪和纳蓝最要好，好得像亲兄妹。应该猜到的，就是他，那个纳蓝。
“是。”来自蒋氏的肯定语气。
“我可以和他竞争！”韩晓东定定地看着蒋小溪。
“不可能的，我只要他！”蒋小溪的眼神一样坚定，却是最令人寒冷彻骨的坚定。
要是她坚守的是自己，多好。可是，她一丝机会都不想给，直截了当的拒绝。
韩晓东拿起背包，起身。
“我知道了，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韩晓东回过头来看着蒋小溪，“他真的值得吗？”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对不起，韩晓东。”
对不起，韩晓东，我愿意等的人，是纳蓝。
“韩晓东吗？”尹莉的声音听上去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的感觉，“早就知道他对你有意思，不过是没说破罢了。”
“尹莉，你知道吗，正是因为知道他的想法，我才越发觉得对不起他。”
“没什么对不起的，感情本来就是不可能勉强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想韩晓东他其实也清楚你的想法，不过是不死心罢了。”
“现在死心了。”
“应该不会，小溪，他从来都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是依然坚持，要放弃早放弃了。”局外的人似乎永远比局里的人看得更透彻一些。
“不过，说真的，韩晓东这个人，看上去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其实还不错，对你也算无微不至了，可你偏偏看不上……纳蓝真有那么好吗，你这些年就这样等着他？”
是啊，为什么就要纳蓝不可呢？
“尹莉，如果我告诉你，是一种感觉，你信吗。”
“什么感觉？”
“说不上来，好像我们彼此很熟悉，好像早就认识一样。”
“你说的，其实我相信。”
“真的吗？”
“嗯，我觉得我和刘刚就是这样子的感觉。”
“刘刚，你们之间怎么样了？他是哪里的人，他家里人喜欢你吗？”
“小溪，我们只是刚刚开始交往而已，你怎么说得好像嫁女儿一样啊！”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害羞了？”蒋小溪大笑起来。
“他是云南大理的。他给我看过家庭照片。他爸爸妈妈看上去很温和的样子，听说是做生意的。”
“你的情况，他了解吗？”
“他都知道了。他说让我毕业就跟他回大理。”
“那你怎么想的？”
“我答应了。”
头一次，听到尹莉这么勇敢。
“尹莉，遵从自己的内心去生活。”
当幸福在身旁，你一定要把握机会，因为我要你过得好。
寒假就要到了，学期考试也要到了，所有人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就连平日从不进图书馆的杨慧都叫蒋小溪帮忙留位置给她看书了。李娜更是着急，午饭都带到图书室里。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看书，更多时候是看蒋小溪的课堂笔记。等所有人去吃饭的时候，她就拿出午餐来三个人一起吃，然后悄悄打扫干净。闭馆时，三个人一起整理好书柜，一起回宿舍。
有个人陪着，时间好像过得很快。一个周的冲刺时间转眼就过去，只要完成从明天开始的期末考试，就可以回家里。离开无锡几个月，还挺想家的。
提前关了图书室，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宿舍走。
“蒋小溪，蒋小溪。”熟悉的声音。是韩晓东。
蒋小溪好像没听见一样，拉起杨慧和李娜继续往前走。
“蒋小溪，我有话跟你说。”
“小溪，你待会再回来吧，会给你留门的。”杨慧和李娜说着就走开了。
“韩晓东，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请你以后不要来了。”
“小溪，我知道，你心里只有纳蓝。我不介意，我会等的。只要你不要躲着我就行。”
“你这样只会让大家都难堪的，韩晓东，放手行不行？”
“不，我就不放。小溪，你不能剥夺我喜欢你的权利，就像我不会勉强你喜欢我一样。我只想陪着你，就算你不喜欢我，也行。”
蒋小溪无奈地看着韩晓东，“你回去吧，就要考试了。”
“我们学校的已经完成了，我这次来，就是要等着你考完试一起回无锡的。开学的时候就是你一个人来了，这一次，我要陪你回去。”
“谁告诉你的，我一个人来？”
“是你爸爸，他说……”
蒋小溪没等他说完，转身就走，每次都拿我爸爸做借口，韩晓东，你还真的是很讨厌！
身后的韩晓东喊着：我会等着你的。
韩晓东，你可不可以有点新鲜的托词。
“小溪，刚才纳蓝给你打过电话。”一进门，杨慧就对蒋小溪说。
“小溪，什么时候考试？”
“明天。”
“那要早点休息，好好考试。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再见到了。”那头的纳蓝很兴奋的样子。
“纳蓝……”
“什么，小溪。”
“有个人，是无锡的同学。他来我们学校，要陪我一起回无锡。”
“你呢，你要陪他一起吗？”
“不。”
“好，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考试呢。”
“纳蓝，你，会怪我吗？”
“傻瓜，怎么会怪你。那个家伙，眼光不错。”
蒋小溪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大蓝”，怏怏不乐。
“那家伙，眼光不错”，什么意思，他是生气了吗？
杨慧凑上去乐呵呵看着蒋小溪，“让我猜猜你是在想男一号呢还是男二号？”
“哎呀，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正难过呢。”
“笨蛋，有人喜欢是好事啊，应该高兴才对啊。要是我呢，最好能有五个男朋友，安排一下，轮流当值，陪听课的，陪逛街的，陪吃饭的，洗衣的，打饭的，好像还不够啊……”宿舍里哗哗响起一片笑声，忙着考试，很久没有听到杨慧的笑话了，所有人笑得前仰后合。
应该高兴吗？可我为什么这么难过呢？蒋小溪还是处于患得患失之中。
有什么办法，让你知道，韩晓东，我不是你的幸福。
“小溪，累不累？”
“小溪，吃饭了？”
就像在一中的时候那样，每场考试结束，韩晓东都准时屁颠屁颠跟在蒋小溪后面。
还有一天就考完了，该怎么办？真的要一起回无锡吗？爸爸应该会打断他的腿吧，然后是我的。
蒋小溪想起，在高考前，爸爸有一次在她面前说到他对于蒋小溪交男朋友这件事的看法，他说：“你敢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孩子学坏，我打断你的腿！”虽然那时候蒋小溪还没有男朋友。
蒋小溪坐在窗前，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越想越觉得可怕。
“小溪，你电话。”李娜对着阳台喊。
“小溪，你出来一下，我在你们楼下等你。”是纳蓝！
“嗯，……你说什么？”
“我说，我在你们楼下。”纳蓝重复一遍。
蒋小溪挂了电话，飞奔下楼。
纳蓝真的在那里，挎个黑色的背包，疲惫但含笑的眼睛，看着蒋小溪。
“你，怎么会，来的？”蒋小溪说话像断节的莲藕，一节一节的。
“不是要一起回无锡的吗？”
“一起？”
“你不是不愿和韩晓东一起回去吗，所以我来陪你一起回家了。”他说“回家”而不是“回去”。蒋小溪听着怎么觉得这么懵呢？
“怎么，不要我陪？那我走了。”纳蓝说着就要走的样子。
“不是！不准走！”蒋小溪好像才意识到眼前的纳蓝是真真实实的，不是梦境。
“笨蛋。以为航空公司是我家开的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纳蓝伸手在蒋小溪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然后把她拥进怀里。
和离别时的拥抱不一样的感觉，是幸福。蒋小溪的手轻轻搭在纳蓝腰上。没有推他，但还是难以掩饰地紧张着。
“纳蓝，同学们看着呢。”
“不用管。”
管他的呢。这一刻很幸福，就够了。肆意的幸福包围着彼此。手心里的温度传来。听见胸膛里的心跳声。
“韩晓东！”蒋小溪突然说。
纳蓝回过头来，看见身后站着一个男生，手里提着一袋饭盒。
纳蓝拉起小溪耳旁的一缕头发，轻轻挂上耳朵，“小溪，你先回宿舍。”
蒋小溪，只要你说不愿意的，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嗯。”蒋小溪乖乖转身。
“小溪，等一下。”韩晓东追上来，把手里的饭盒塞到蒋小溪手里，“要好好吃饭。”
“韩……”
“小溪，你先回去。”蒋小溪的话还没说，纳蓝已经把饭盒接在手里。还是一样温柔的语气。然后他把眼睛紧紧盯着韩晓东，对方也在盯着自己，用一样的眼神。
仿佛侏罗纪覆灭再次降临，空气里满是硫磺的味道。毁灭一样的气息。或者野兽一样即将迸发的碰撞，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们谈谈？”纳蓝换了一下压着背包的肩膀。
“出去？”韩晓东稍微抬起一点下巴，以45度角的眼神看着纳蓝。
“出去。”
纳蓝说完，回头给还站在门口望着两人的蒋小溪一个微笑，然后径直从韩晓东面前走过。
蒋小溪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香樟树围起的花园，朝学校大门走去。然后她转身上楼。
纳蓝走在前面，韩晓东在后面。
走过垃圾桶的时候，纳蓝随手把饭盒放了进去。
“为什么来这里？”韩晓东环视满是杂草的工地。是废弃的工地，一看就是已经很久没人来过的地方。
电视剧里那些被埋尸荒野的人，大都在这种地方吧。
“这里安静。”
“你想说什么？”韩晓东开始警觉起来。
纳蓝看了一眼他，“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小溪，但现在我是他的男朋友。你以后不要去打扰她。”
“男朋友？隔着那么远，你怎么做她的男朋友?”韩晓东故意强调一下“男朋友。”
纳蓝盯着韩晓东的眼睛，“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只管离开就行。”
“不可能。我不会放弃小溪的。”
“我，不允许。你再来骚扰小溪，我就去交大找你。”纳蓝看着韩晓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手里抓着韩晓东的衣领。
四目注视，无声之战。
“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蒋爸不喜欢你。”韩晓东用力扯掉纳蓝的手。
“你好像弄错了，我要娶的人，不是她爸爸，是蒋小溪。她不喜欢你。”
纳蓝说“娶”。韩晓东没料到他会这样说的。还有，蒋小溪喜欢的人，是他。他说得对。这才是关键所在。
“她现在不喜欢，将来会喜欢的。”
“是吗？”纳蓝冷笑。“我佩服你的自信。”
“只要你们没有结婚，我就不放弃。”
“那是你自己的事，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尊重小溪的选择。”
“好。我们来个君子协议。”
“什么协议？”
“我可以不再来打扰小溪，但只要有一天蒋小溪说她选择我，你必须退出。”
“可以。”
韩晓东转身离开。
纳蓝看着他消失在视线范围，俯身拿起地上的背包，拍掉上面的泥土。
“蒋爸不喜欢你。”上次见面时，蒋爸的样子清晰地出现眼前，我哪里做错了呢？不喜欢，为什么？
纳蓝一边走一边想着，完全不解，也毫无头绪，只觉得迷茫。
学校门口，蒋小溪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段树枝，在地上散乱地画着。
纳蓝走过去，“不是让你在宿舍等着吗？”
蒋小溪起身望着纳蓝，他的身后，没有韩晓东的身影。“你们，打架了？”
“对付他？用不着。”他鼻子里哼出一声淡淡的笑。很冷。
纳蓝拉起蒋小溪，走，吃饭了。
饭后在马路上走了走，纳蓝送蒋小溪回宿舍。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去车站。还有，不用约尹莉了，刘刚带她回云南了。来的时候，她要我转告你，等她到了，会联系你的。”
“去云南？”蒋小溪觉得有些意外，但想想也是不错的选择，总比回那个冷冰冰的家好吧。“哦，知道了。”
“上去吧。”
“那你一个人要注意点。”
“不放心的话，干脆你陪我到旅馆去住得了。”
“不去，我上楼了。”蒋小溪噌噌跳上楼梯。
纳蓝看着蒋小溪上楼，转过拐角。过了一会儿，蒋小溪从阳台探着身体，朝他挥手。纳蓝对着楼上挥挥手，转身走出学校。
天一亮，纳蓝就在楼下等蒋小溪。
看着蒋小溪的身影出现在阳台，纳蓝冲上楼梯。
蒋小溪关上宿舍门，一转身，纳蓝已经站在身后。
“你怎么上楼了？宿管大妈没骂死你？”
“帮你拿行李啊。什么宿管大妈？没看见。”纳蓝一边说一边拉起行李箱。完全没有在意蒋小溪说的“宿管大妈。”
啊！蒋小溪半张着嘴巴。
“那个谁？喂，说你呢，高个子的那男生，你怎么上楼的？”
纳蓝没有理会她，于是宿管大妈开始扯着嗓子又喊。蒋小溪大气不敢出，走也不是，站也不是。木讷地跟在纳蓝身后。
纳蓝稍微弯下一点，提起箱子，拉起蒋小溪，头也不回地跑。
“你给我站住，哪个宿舍的？给我站住！”宿管大妈在身后大声叫着。纳蓝紧紧拉着蒋小溪，一直跑，直到出了学校。然后，两个人在公交车站台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气。彼此相看，哈哈大笑。
就是要一直这样牵着手，不管多远，无论对的、错的，不放手。蒋小溪，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旅程的前部分，蒋小溪不停地说话。杨慧那里听来的笑话，还有窗外流淌而过的风景。后半部分，蒋小溪睡着了。纳蓝把她的头轻轻往自己肩上靠了靠，然后一动不动。
蒋小溪跟着纳蓝走出车站，蒋天勤已经等在门口了。
“叔叔！”
蒋天勤没有回答，接过纳蓝手里的行李箱说：“小溪，跟我回去。”
纳蓝站在原地，看着蒋天勤带着蒋小溪走远。蒋小溪不时回头看他。等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纳蓝才提了提背包，排队上公交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