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给风月楼指点了进入仙都的方法,便与十殿阎君念起咒语。刘彻十一人的手指迅速变换,风月楼目不转睛的看着,却根本看不清楚十一人的手指到底比划着什么。随着刘彻等人念动咒语,阴阳井上的六根汉白玉石柱竟然色彩斑斓,闪烁着七彩光芒,石柱上的云雷雕纹也似乎活了过来,霹雳作响。石柱顶端的石兽双目射出刺目的白光,白光纵横交织,组成一个复杂的图案。整个孽镜台被七彩的光芒笼罩,忽然阴阳井中央的黑色镜面有了变化。镜面咯吱一声,犹如两扇城门被打开,一座浮桥便出现在城门之后。风月楼惊讶的目瞪口呆,慌忙跑到镜子背面检查,发现镜子背面仍旧黑漆漆的,没有丝毫变化,根本没有浮桥。风月楼刚想问刘彻,却是白衣勾魂使拉起风月楼走进城门。风月楼与白衣勾魂使进了城门,刘彻等人便停止了咒语,镜中的城门立即缓缓合上,恢复原状,整个孽镜台如梦如幻的光芒也一下子黯淡下来,似乎刚才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风月楼被白衣勾魂使拉进城门,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脚下是方约一尺,宽约两丈的生铁柱所搭建的浮桥,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浮桥,都是用一根挨着一根的生铁柱铺就。浮桥两侧是铁链连接的护栏,连接铁链的是一个个站立的五爪神龙,神龙也是用生铁浇筑,张牙舞爪,昂首向天怒吼。神龙嘴里是火红光芒的龙珠,也正是这龙珠的亮光才照亮浮桥路面。浮桥上方没有锁链拉住浮桥,下面没有桥墩支撑浮桥,似乎整个浮桥没有一点重量,诡异的浮于这个空间。整个空间除了浮桥的光亮,都是无边的黑暗。整个空间除了风月楼、白衣勾魂使外,似乎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风月楼不禁有些害怕,拉住白衣勾魂使的手,道:“白衣伯伯,咱们还是倒回去吧,这地方太诡异了。”白衣勾魂使道:“倒回去?你当这是人世间的驰道啊,你想进便能进,你想退便能退的吗。告诉你吧,此路名为不归路,只要踏入镜门,便只能进不能退,也不能原地休息。你若不信,可以回头看看。”风月楼立即回头,赫然发现,他们每走一步,身后的浮桥便消失一节,也不知是彻底消失了,还是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了。风月楼慌张道:“难道踏上此路,便永远不能回头了吗。”白衣勾魂使道:“不归路连接阴阳两界,生死两断,如何还能回头。想要回头,只能从死门入生门出,再从生门入死门出,反之亦然。”风月楼恍然大悟,忽然问道:“人世间所说那些走上邪道,不能回头的人是走上了不归路,那个不归路的典故是不是从此而来。”白衣勾魂使笑道:“正是从此而来。只可惜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心舍仁义而逐名利,殊不知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在追逐名利的路途上,纵有一些道路是绝不能涉足的,一旦踏上,就回不了头了。”风月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风月楼读过《史记》与《老子》,知道白衣勾魂使所说的两句出自其上,但是这两句是司马迁与老子一生人生智慧的总结,是二人对整个天下世事变幻的思考,又岂是一个十来岁孩子能够想明白的。
有些事古人错过,今人仍旧如同古人一般犯错,似乎那些事就是一个魔咒,古往今来,无论是聪明绝顶之士,还是庸庸碌碌之辈,总是一遍遍的重复的走着老路。是因为智慧吗,或者是因为经验吗,其实都不是,有些事若不是亲身经历,别人即便说的再多也是无用。比如爱情,有些人把心交给了错的人,但是仍旧如同飞蛾扑火,义无反顾的跟着对方。直等到碰了壁,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才豁然明白,原来他们都把错误的人当做了生命的归宿。当然也包括钱财,古人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谓道尽了其中的心酸,但是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仍旧重复的走了老人的道路,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风月楼与白衣勾魂使边说边走,恐惧之心渐去,也便不觉得不归路沉闷难忍了。勾魂使的职责就是把死去之人的灵魂接到地府,事关生死,自然极尽诡异奇幻。勾魂使虽然说得平平无奇,但是毕竟所讲之事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风月楼自然听得津津有味。风月楼听到远古有一个人名为彭祖,活了八百多岁还没有死,不禁问勾魂使是怎么一回事。勾魂使道:“远古时候天地初定,秩序还十分混乱,生死簿上的人名也不完善,而彭祖正是其中的漏网之鱼。那时彭祖活了八百多岁,冥帝愤怒,派出我与黑衣拘回这人。我与黑衣当时并不知道活了八百多岁之人是谁,只得四处查访,终于锁定目标,觉得彭祖便是生死簿上漏写之人。但是我二人怕抓错了对象,加上彭祖素来谨慎,从来不告诉世人他的真实年龄。为了防止世人知道他已经活了八百多岁,彭祖在一个地方生活二十年左右,便立即换一个地方生活。最后我与黑衣想了一个办法,每天坐在他家门前的河边清洗石炭。”风月楼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白衣伯伯,你们这是什么办法,清洗石炭就能知道彭祖的年龄了吗。”白衣勾魂使道:“自然不能知道,但是却可以套他说出他的真实年龄。当时我与黑衣不言不语,在彭祖门前洗了半年的石炭,彭祖终于忍不住问我们这是做什么,我们回答彭祖在清洗石炭。彭祖十分惊讶,说石炭反正是用来生火的,洗不洗都没关系。我们便说清洗石炭不是为了生火,而是我们二人只见过黑色的石炭,没有见过白色的石炭,十分好奇白色的石炭是何模样,是故昼夜不停的清洗石炭,希望把石炭洗白。彭祖听完仰天大笑说道,他彭祖活了八百多岁,还没有听过有人能把石炭洗白,你们二人也算傻得可怜。”白衣勾魂使说到这里,便埋头走路,不再讲话。风月楼听得正当有趣,心痒难耐,拉着白衣勾魂使的手掌问道:“然后呢,你们是怎么说的。”白衣勾魂使双手两边一摆,道:“没有然后了,我们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风月楼怔了一下,恍然大悟,抚掌笑道:“是极,彭祖已经说出他就是那个活了八百多岁,不在生死簿上之人。果然是妙计,两位伯伯洗了半年的石炭,目的却只是为了看白色的石炭是何模样,在彭祖看来,两位伯伯所做之事,自然是愚蠢之极,得意忘形之下,说出了他的真实年龄。”白衣勾魂使笑了笑,忽然停下脚步,对风月楼道:“我们到了,抓住我的手,不可乱动。”风月楼举目远望,发现浮桥仍旧不见尽头的延伸出去。浮桥护栏上的珠光,远远望去,如同两条红色的长龙,飞向黑暗的尽头。浮桥四周被无边的黑暗笼罩,与二人在孽镜台踏上不归路之时,毫无二致,不禁问道:“不归路还是看不见尽头,白衣伯伯,您怎么就说咱们到了。”白衣勾魂使道:“生门与死门之间的距离为九千九百九十九步,每一步不多不少只能走二尺三寸。走完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千万不可再走,便是多走一寸都不行。至于你所看到的不归路已经不是路,而是幻象,如果你真的踏进幻象,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风月楼听完一阵后怕,静静地站在白衣勾魂使身旁,扯着白衣勾魂使的衣襟。
白衣勾魂使双手结印,口中念咒,空间陡然波动,远处的浮桥消失不见,一座与阴阳井上一模一样的城门出现在二人眼前。二人踏出城门,风月楼陡然发现他已经在一口井中,而身后的城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风月楼刚想呼救,却发现他在井水中可以自由呼吸,井水也是毫无阻碍的穿过他的身躯。风月楼这才想起他此时并不是人,而是一个有形而无质的灵魂。井中之水十分奇特,一半污浊不堪,一半却清澈明亮,二者互不相溶,泾渭分明。白衣勾魂使看出风月楼的惊讶,对风月楼说道:“其实这才是阴阳井名称的真正由来,冥域的阴阳井虽然名为阴阳井,倒不如叫阴阳台合适。”白衣勾魂使拉着风月楼跳出阴阳井,而阴阳井的井口却在一座大殿中,大殿的墙上画满了壁画。两侧壁画的内容是阴森恐怖的十八层地狱,图画标有数字,依次是第一层的拔舌地狱到第十八层的刀锯地狱,大殿正中壁画则是冥帝、黑白勾魂使、四大判官、十殿阎君、十大阴帅过堂图。风月楼嘴角抽了抽,心想世人果然能胡扯,冥域也就是枯燥单调一点,如何就这般阴森恐怖了。其实风月楼不知道的是,冥域的阴森恐怖,壁画上的内容又岂能形容其万一。只是风月楼在冥域之时,刘彻疼爱风月楼,自然不会带风月楼去这些阴暗的地方游玩。
风月楼正在观察大殿,大殿的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殿中鱼贯走进二十多人。众人与白衣勾魂使礼毕,白衣勾魂给风月楼介绍了一番。原来风月楼此时已经身在阳间,此地正是西南十万大山中的丰都,世人也称鬼都。丰都虽然比不上昆仑神都、终南仙都、青城天都、崆峒道宫,却也是修行界赫赫有名的修行大派。何况丰都大树底下好乘凉,有冥域给丰都撑腰,便是四大派对上丰都,也要三思而后行。大殿中走进的众人有丰都掌教、使者、护法、长老,以及两个掌教嫡传弟子。白衣勾魂使介绍完毕,便拉过风月楼,对丰都掌教阙邪子道:“阙邪子道友,月楼虽然年幼,却受到冥帝陛下的赏识。陛下十分喜欢月楼,以后月楼若受了委屈,可要多多帮衬帮衬。”阙邪子白发苍苍,老态龙钟,却丝毫不敢慢待白衣勾魂使,慌忙说道:“贵使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日后若风月楼小友但有所遣,丰都上下无有不尊。”风月楼慌忙与阙邪子等人见礼,连声感谢。白衣勾魂使直等到丰都众人与风月楼叙话完毕,才说道:“前些日子,日游大帅交给道友一具尸体,那尸体正是月楼的肉身。大帅曾经嘱咐道友修复尸体经脉,不知道友修复的如何。”阙邪子道:“尸体经脉已经尽数修复,只是那具肉身的生机已断。想要让风月楼小友灵魂入体,重新清醒过来,非老夫力能所及。”白衣勾魂使道:“这个道友不必操心,冥帝陛下已经有了安排。道友现在只需把月楼的肉身抬过来,以及拿来四百零九根空心银针、八十一支蜡烛、一碗人血、一支狼毫笔,剩下的我来处理。”阙邪子急忙答应。不一会儿,丰都两个年轻修士已经把风月楼的肉身抬了过来。风月楼的肉身面色红润,肌肤完好,若非风月楼的灵魂就站在一边,谁会想到那是一具尸体。风月楼诧异的看了阙邪子一眼,风月楼可是知道他肉身的伤势有多严重的。神都女修士花非花一掌把风月楼拍出玉虚阁,风月楼惨叫都来不及,就已经灵魂离开了肉体,立刻没了生息。风月楼的灵魂当时被花非花发现,吓得狼狈逃窜,根本没有仔细观察肉身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想来一个透明窟窿是少不了的。但是此时却看见他的肉身完好无损,心中想到定然是丰都耗费极其名贵的珍宝,才修复完整他的肉身。风月楼不禁对丰都又是佩服,又是感激。
白衣勾魂使把风月楼的肉身平躺在地上,闭上大殿殿门。把四百零九根银针插入风月楼肉身的周身穴位,八十一支蜡烛全部点燃,并将八十一支蜡烛立于风月楼的肉身周围,然后再用狼毫笔蘸着人血在地上写写画画,把八十一支蜡烛用人血写就的符咒连了起来,组成一个还魂阵。人血连住的一刹那,整个大殿陡然间暗了下来,无边的黑暗吞噬了大殿。蜡烛上赤红的火焰也变成了湛蓝,地面上人血的符文也流动着妖艳的红色光彩,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白衣勾魂使这才对风月楼道:“还魂的过程十分痛苦,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风月楼摇了摇头道:“白衣伯伯请放心,我不怕疼。”白衣勾魂使竖了一下大拇指,鼓励道:“月楼好样的,不愧是陛下看中的人物,果然是男子汉大丈夫。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躺在你的肉身之上,无论如何难受,切记不可乱动。”风月楼点头,依言走过去,躺在他自己的肉身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