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好景不长,钱花完了。
原来差配件商的钱还没有还上,现在又增加了不少新的欠款。因为只要工人们一干活,就会用配件,就会用砂纸、油漆、机油、焊条等各种耗材。
而就算车主不拖欠修车款,你也得等到把车修好以后,人家才可能给你结账。如果是单位的车,不拖欠的情况基本没有。
所以,汽修厂账面上是盈利的,实际上都变成了应收账款,根本不归我们支配。就是有一些现金进账,王涛又拿去“潇洒”了。
没有钱,王涛就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厂里。我们两个坐在办公室里,大眼儿瞪小眼儿地为配件,为欠款发愁犯难。中午饭,他也会和我一起去工人的伙房吃。
老板台上的电话响了,我起身拿起来,“喂,你好!这里是豫龙汽修厂······”
“建发找你。”我捂住话筒对王涛说。
王涛接过电话,“喂,建发哥。”
“······”
“那我没有钱呐!······真的!”王涛拿着电话说。
“······”
“······那行,你替我垫本儿,那还有啥说的。······行,我等着。“
王涛放下电话,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起来,说:“还真是想啥来啥呀!”
“咋回事儿,建发找你干什么?”我问。
“建发说有一个山西开煤矿的,煤矿出事故了,躲到咱这儿避风头的。有钱,兜里趁子儿,想找人打牌。建发叫上葛义和我······说白了,就是我们仨挤他一个。“
“建发咋还认识个山西人?”
“谁知道他咋认识的······管他咋认识的呢!——不多说,我去拿回来个千儿八百的,就是解不了渴,也能先湿湿咱的嘴唇不是。”
“什么时候?”我问。
“他们也是刚吃过饭,说是过会儿就过来,教我在厂里等着。“
······
王涛看了看表,“估计他们快到了。——不行,我得上趟厕所。他们要是来了,就说我去厕所了,教他们等我一会儿。“王涛跟我交代着,从抽屉里揪了卫生纸,然后快步地奔向厂门外不远处的公共卫生间。
我坐在老板椅上,长长的”嘘“了一口气。这个王涛,已经不是原来的王涛了。他变了。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只是我没有发现。总之,他不是我要找的事业伙伴。我过不了他这种生活,也不想过这种生活。他这样下去,早晚是死路一条。我真的有了“交友不慎”的感觉。而在这之前,我认为有他这个朋友,是我这辈子的幸运,是我的骄傲。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邱云。
“邱云,你来了。”我说。
“我怕王涛到晚上又跟别人约好了,所以吃过午饭就往这儿赶。······没关系,你们忙你们的,不打扰你们工作,不用管我。——王涛呢?”
“哦,他上厕所了。······他今天······”
外边传来脚步声,“嘘——”邱云示意我不要讲话,她赶紧躲到门后,等着吓王涛一跳。
门开了,进来的不是王涛,而是葛义。
邱云的恶作剧差一点儿刹不住车。
“你们王总呢?”葛义只看见坐在老板椅上的我,却没有发现他身后的邱云。
“他上厕所了,应该就回来了。”我说。
“哼哼,王总这阵子是不是上厕所比较频繁啊!”葛义坏笑着。
“啊?”我没有明白葛义的意思。
“王总他肯定肾虚。”葛义说,“······能不肾虚吗?我那儿新来的小姐,他挨个玩儿了个遍。”
邱云在,我不知道怎么接葛义的话。
葛义又说:“天天在我那儿签单。我修车的钱肯定是不用给了,就这也抵不了他的消费账单。······而且我还给他打了最大的折扣。“
“不会吧!”这会儿我一点儿也不紧张了,我倒是愿意让邱云知道知道王涛的所作所为。我想让林霞也知道一下,只是这些事不能由我来做。今天正好······
“不会!你猜我那儿的小姐都怎么评价你们王总?——跟狼狗一样。”
“······”我真的很难做,不知道该笑好,还是不笑好。
“不信,你上我那儿。一说狼狗来了,小姐们有一个算一个,那都不寒而栗啊!”
“我”扑哧哧“笑起来。其实葛义说的话并不是十分可笑,可再配上站在他身后的邱云的表情,就实在让人忍俊不禁了。
王涛从厕所回来了,推门看见葛义在,”人来啦,那咱走吧!“
“走?上哪儿走!”邱云把门关上,身体靠在门上,“去当狼狗吗!”
葛义一看邱云,“哎呀!”一声,使劲儿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你啥时候来的?什么狼狗啊?”王涛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葛义赶紧把王涛拉到一边说着小话儿······
“······你害死我吧!”王涛冲葛义说。
“我一进来就看见钟厂长在,哪知道门后还有人呢?我后脑勺又没长眼。“
我只管笑着在一旁看热闹。
“你别听他的。他整天爱开玩笑,满嘴跑火车······“王涛去安抚气红了眼睛的邱云。
“就是······就是,我跟王总俺俩谁给谁呀?都是整天他损损我,我损损他的······”葛义也忙帮王涛圆场。
“我找葛义都是打麻将!”王涛说。
“你们的话能让人相信吗!”
“真的······真的。这不,今天又是我拉王总去打牌,另外两个人在门口的车上等着呢!”
“咋回事呀?”建发领着一个五六十岁的生人也进了办公室,“在外边等了老半天了,你们俩咋还在屋里没动地方呢?”
“就走,就走。”王涛说。
葛义冲着建发指了指邱云。
建发明白了大半,说:“弟妹,我来了个朋友,想让王总陪着玩会儿。还请弟妹放人呐!”
“知道你们都是吃、喝、嫖、赌一条龙!”邱云还是没放脸儿。
“怎么,怕我把你们的汽修厂给赢走了?放心,我不要你的汽车修理厂,我还要回山西呢,汽修厂我又带不走。”山西人用山西方言说。
他那酸不溜丢的山西老陈醋味把邱云给逗乐了。
“那·······我跟你们一块儿去。”邱云看着王涛。
“你跟着干什么呀?”王涛急了“打牌,又不是看戏。”
邱云的脸子又拉下来了。
“再说,这么多人,车上也坐不下呀。”王涛说。
“坐得下,坐得下。这不五个人吗,正好!”山西人说。
王涛看了一眼葛义。葛义说:“司机有事请假了,今儿建发开的车。”
山西人又说话了,“真坐不下也没关系,给女士让位儿,我躺后备箱。”
邱云又被逗乐了,“你们山西人是不是都可有钱?”
“煤老板当然是有钱。一般老百姓,那还是水深火热啊。”
“那······那就一块儿去吧。”葛义说。
“行。”王涛无奈地看着邱云,“走吧!”
······
第二天的上午十点多,王涛和邱云才回到汽修厂。
邱云打着哈欠,“一夜没睡,快困死了。”
“不让你去吧,你非跟着,怪谁。”王涛说。
“怪谁?还不是怕你背着我不干好事儿!我不愿意说了,你还来劲儿了······再说,我跟着怎么了,要不是我跟着,你的点儿会那么正?告诉你,就是我给你带的财运,才让你赢那么多钱的。让你自己说说,你什么时候一晚上赢过这么多钱——一万块呐!”
”行行······行,你聚财,你旺夫!你一晚上没睡辛苦了。这不是花一千多,刚在商场给你买了一套化妆品吗?“
“心疼了?”
”屁话。给你买东西,什么时候心疼过?“
“我告诉你,我才是你的福星。”
“是,如果你跟着,我能赢,那下次跟山西人打牌,你还跟着。”
“烦看见那个山西人。”
“怎么了?”
“都那么大年龄了,还老是色眯眯地看着我,一看就知道他对我不怀好意······叫人恶心。打着牌还不老实,你说,他能不输吗?”
“这也说明咱长得漂亮不是。”
“真的,我长得漂亮?”
“漂亮,我的眼里只有你。”
“去,口是心非的家伙!”
······
观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表演,我脸上挂着微笑,而心里直反胃。
王涛也撑不住了,打着哈欠,说:“不行了。钟文,我也得先睡一觉再说。昨晚这一夜,和平时可不一样,关键是操心、费脑子。”
“那你和邱云一块走吧。还是老办法,有啥我解决不了的问题打你手机。”我说。
“行,那我们走了,啊。······其实我在这儿也什么事都干不了。脑袋特别浑,跟一盆糨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