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衣服,刚要出门,胡血严被恺飒提醒要带上刀。
胡血严诧异万分,戒备森严的云白宫,用得着这么谨慎吗?
看恺飒的表情很是认真,胡血严从刀架上攥起沁雪宝刀。
出了凝神苑,恺飒疾步快走,一言不发,胡血严知道情势非同平时,也不再多问。
秒秒钟,便来到恺丁大帝的寝宫外面。
深更半夜,带刃觐见大帝,胡血严为了避嫌,他主动把刀递给门口武士保管,却被恺飒止住。
“血严,我们是自己人,赶紧进来吧。”恺飒一路上一直握着刀柄,随时准备出鞘,看到胡血严按着规矩来,拉了他一把,催他快点进去见恺丁大帝。
恺飒引着胡血严径直向里走,穿过长长的廊道,每个拐弯处均有武士值岗,安静紧张。
过厅中,明烛高悬,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丝人声,内使仆人司职站立,整体息音。
再往前走,该是恺丁大帝的卧房了,这里完全是禁地,就是重臣也不能进入的,胡血严被恺丁召见,几次都是在过厅旁的偏殿。
感受着气氛,胡血严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兆感袭来。
莫非?
站到卧房的外套间,恺飒刚说了“血严,你稍稍等候,我进去禀报给父王”,里面传来恺丁的声音:“飒儿,让血严进来吧。”
卧房内,一股熏香的味道,胡血严能嗅出香味中夹杂着血的腥味儿。
高魔阶的胡血严,不仅视觉听觉好,嗅觉也出奇地灵敏。
帝后婵若兮坐在床榻旁,守着恺丁。
“血严,走近一些说话。”
从说话传音的气灵,胡血严分辨得出恺丁的元气散得极为厉害,所剩不多。
胡血严靠近床榻,看到婵若兮正在用白色棉帕擦拭恺丁的嘴角。
胡血严凝气而望,于淡暗的灯光中,看得出棉帕上有血色。
大帝刚刚吐过血,胡血严心里掠过一丝难过,眼圈儿开始湿润。
“大帝。”胡血严的声音里存了悲怜,拱臂俯首施了一礼。
“呵呵,血严,看得出你心疼我,谢谢你的善意。”恺丁浅浅笑了一声,朝婵若兮轻摆一下手,婵若兮起身站到一旁,她的脸庞有泪痕尚未拭去。
“血严,坐下说话。”恺丁示意榻前的布墩。
待胡血严坐下后,恺丁伸出手握住了胡血严的一只手,胡血严情不自禁地把另一只手盖在了恺丁的手上。
恺丁的手冰凉,瘦得纤细。
胡血严鼻子一酸,眼泪终于还是滚落下来。
他想起了投江自杀的父亲,想起住在疯人院的母亲。
如今,身处异界,别无亲人,恺丁对他如同父亲,胡血严看到对自己最亲的人大限将至,心里无比难过。
“孩子,不要哭,你是男子汉,你是军人,你是万军领袖。”眼光里满是柔和,恺丁劝道。
“飒儿带给你的书,你都看了吗?”
“看过了。”
“那就好,看书长见识。”
胡血严点了点头,等着恺丁后面更为重要的话。
大帝身体极度不适,深更半夜叫我过来,绝非跟我说几本书的事儿。
“擦擦眼泪。”
胡血严照做。
“孩子,你告诉我,通过读书,你了解到魔界目前有几大魔族?”
“三大魔族,雷威,帝黄,尤嗤。”
“谁最强大?”
“我们的大雷威。”胡血严怎么想就怎么说,没有奉承之意。
“那是书上说的,书上的东西写的都是过去,时过境迁,现实早已经变了。”恺丁笑笑,表示没有批教胡血严的意思。
“如今的魔界,尤嗤最盛,你知道尤嗤魔族的大帝叫什么吗?”
“倒有听说,叫九蒙。”
“他的野心非常大,他不安于尤嗤的地盘儿,他时刻准备扩张。”
“您的意思是,他要攻打别的魔族,燃起战火,打破魔界六十万年的太平局面?”胡血严做出臆测。
“是的。”
“从版图上看,尤嗤在魔界的最南端,他想打谁?”如今的胡血严看书已经是过目不忘,他清楚记得整个魔界的版图,每条重要的河流以及各个山脉。
胡血严这么问,他想搞明白,尤嗤要是打雷威,必须经过帝黄魔族,帝黄魔族不让他过来,他没有攻打雷威的可能,按着这种思维,尤嗤要打,也是先打帝黄。
“你想没想到两个人合伙儿打一个人?”恺丁引导胡血严。
“哦,那我明白了。”顿悟后,胡血严不用再说出尤嗤联合帝黄,他能明白的事儿,在场的人早都明白过了。
“据说,帝黄国君黄炎是个荒淫无度不理朝事的贪玩皇帝,一般而言,这样的人没有抱负,也不愿意出兵打仗的,那他怎么会被尤嗤联合呢?”胡血严从五洋蛟廉那里淘了许多野史,却从扶摇子婿那儿了解到好多军国大事。
在那些脱了臭袜子抠着脚趾缝里的黑泥闲聊的日子里,胡血严掌握了不少关于魔界里的囧事和政事。
“蛊惑。”恺丁微微叹了一口气,把一直歪向胡血严的头正了正,望着床榻的顶棚道:“你说过的那个黑袍人,就是专于蛊惑国君和各族重要人物的,他们的组织叫轩辕子衿。”
听到恺丁说黑袍峨冠的那人,胡血严立刻联系到杀睚眦。
“难道……?”说杀睚眦是谋逆之贼,胡血严比较慎重,没有立刻出口。
雷威第一武将,五十万雷军统帅,不是胡血严这样一个区区总教头随便能对其品头论足的。
“你猜得没错,杀睚眦已经被渗透,他已经暗中杀死了恺氏格勃中的几位谍报武士,通过轩辕子衿的人和九蒙勾结。”恺丁说的平缓,语气中透着无奈,但胡血严听不出愤怒,可见,大帝知道此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早已能放下情绪对待,也足见一族帝君胸怀天下的大气。
“那大帝为何不及时诛之?”胡血严必须要弄明白一些问题,大帝深夜叫他,就是来商量大事的。
“谈何容易呀!”恺丁轻叹,并没有解释诛灭杀睚眦的难处。
“那我能做什么?”胡血严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不是那种力挽狂澜于国难当头的人。
“今天,叫你来,有三件事。”恺丁说到这里,两声剧咳,他努力提上一口气,压下脏器内传来的不适反应,继续道:“我恐怕时日不长了,可是,雷威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了内忧外扰。”
“大帝,慷慨的话我也不会说,您就说需要我做什么吧。”胡血严没有戚戚艾艾婆婆妈妈,直截了当地问。
“血严,你没有妇人之仁,没有虚情假意,我没看错人。”恺丁大帝又把头侧向胡血严,眼神露出赞许之意。
“有月余,你没有见到杀睚眦了吧,你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吗?”没待胡血严露出特别想知道的表情,恺丁接着道:“我把他派走了,派去押运十车灵石矿。”
胡血严听了,一头雾水。
这怎么又扯出灵石矿啦。
“这十车灵石矿,是我派出去的八千资深矿工历经二十年在荡存山脉开采出来的,为了这十车上品灵石矿,八千资深矿工所剩无几。”恺丁说几句话,就得端起一口气灵歇息一下。
那这不对呀,看着恺丁可是一个仁义国君,怎么会忍心把八千矿工投放到荒山里一待就是二十载。
“这些矿工都是志愿者,他们愿意为雷威贡献,我作为国君心存感激,对他们的家属均有安置,山中孤苦,可想而知,可他们做的事情却是为了雷威的千秋大计,他们承担的任务是寻找上品灵石矿藏,开采出来运回雷威炼制灵丹,用以滋补精英武士,提高魔力,为捍卫雷威安平所用。”
听到此,胡血严想到他平时吃的灵丹是不是都来自于那些志愿者矿工搞得灵石炼制。
“积攒了三十年,但是为了防止山匪盗劫,一直分散着存放,如今火霹师需要了,才收集到一起,装成十车,我派鼎力人物去押送。”
听到这里,胡血严为了让恺丁喘口气歇一歇,插话道:“然后大帝就派了杀睚眦去,基于两个考虑,一是别人去,没有能力把矿石安全押运回坚城,另一个是这十车上品灵石矿也是试金石,能探出杀睚眦到底是真有二心还是有人从中故意设套离间。”
这么一分析,恺丁赞许地点了点头。
“我再斗胆揣测一下,是不是杀睚眦已经回到坚城,而十车上品灵石矿却没回来,尤嗤和帝黄那边也传来不利消息,危险在不断向我们逼近?”如今的胡血严脑袋灵光的逆天,如果测测IQ,估计能完爆到一千以上。
“是呀。”恺丁不再说什么了,只想等胡血严的一连串缜密分析。
站在旁边的恺飒表情惊讶,婵若兮静若处子的俏脸都没露出什么,眼神里倒是亮了一下。
“大帝今晚叫小生来,是要小生做几件急事?”胡血严看着恺丁的眼睛,他从来没有,准确说从来没敢这么大胆地盯着大帝的眼睛看。
恺丁点头。
“一是要我寻回那十车上品灵石矿,顺便找寻杀睚眦叛逆的证据,二是继续提高魔功,诛剿杀睚眦逆贼,大帝迟迟没有对其动手,全是因为他是无人匹敌的雷威第一武将。三是能帮助雷威抗击外扰,尤其是要辅佐恺飒王子。”
“是的,眼下只有你有这些可能,不瞒你说,杀睚眦把雷威三军渗透的很厉害,锄奸的事情,我已经不知道跟谁说才对,本来拓跋化将军是赤忠之将,我也派他跟着杀睚眦去了,也暗嘱他,要是发现杀睚眦有异心,可以找时机做主杀掉,但,杀睚眦已经回来,拓跋将军估计……唉!”
胡血严想象得出恺丁有多难,这也是恺丁用人不察造成的,现在说这些没用,尽力帮恺丁才是真心的好。
“那我明天动身可好?”胡血严站起来,表示对这件事情迫不及待。
“现在就走吧,明天想走就很难走成了,带上三千精英武士,带上云白宫里所有的灵丹,去荡存山的向导就在精英武士中,找回十车灵石矿,炼成灵丹,就能把你的三万火霹师速成为尖锋力量,如果有可能,请把拓跋将军的尸骨带回来。”
跟胡血严说完,恺丁转而叮问恺飒:“飒儿,出城的路线都安排好了吗?”
“父亲,安排好了。”恺飒欠身回答。
此刻,胡血严感到心里沉甸甸,千钧担子压在肩头,躺在床榻上的不再是大帝国君,而是一个父亲,一位长者,无助的长者。
如果我不出手,长者一家即将覆灭,整个雷威魔族即将覆灭。
为了让恺丁大帝更放心,胡血严提出和恺飒结为金兰之交,恺丁大帝应允了,同时,也征求了一下婵若兮的意见,帝后赞许。
胡血严拉着恺飒的手,齐跪在地,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算是跟恺飒成了把兄弟。
本来,恺丁和婵若兮有意想收胡血严为义子,但考虑到女儿撒其乌万一嫁给胡血严,那就有悖常理,和恺飒成为兄弟甚好,将来胡血严成了云白宫的女婿,算是亲上加亲。
磕了头,胡血严准备离开。
就在胡血严转身要走时,恺丁大帝叫住他。
“血严,戴着你的戒指吗?让我瞧瞧。”
胡血严抬起左手,星矢灵石银芒闪耀。
“去吧。”恺丁说完,闭上疲惫的双眼。
胡血严随着恺飒往外走时,隐隐传来恺丁对婵若兮说的话:“兮,你歇了,我没事,不看到结果,我不死。”
廊道里的武士,不知啥时全部撤了,过厅里的烛光均已熄灭,寝宫静得让人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