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比之黑暗更加恐怖的，是对未知的恐惧。
杨易从来不认为自己孤独，但是不意味着他善于独处。当所有的声音沉寂，光线湮灭，情感汹涌而出，而站在此处的只有自己，会畏惧吗？为孤独吗？杨易的答案是肯定的，自他有意识以来，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少陪伴，云裳，艾若，藤原，他的身边总是有人。然而当一切归于原始。
杨易才发现，那条孤独的蛇已经把他缠绕了很久，尽管他拼命掩饰，喜欢微笑，他的骨子里还是畏惧孤独，畏惧独处的。
黑暗之中传来一声叹息，“你，到底为何修道？”
杨易沉吟了一会，反问道：“因为生存。”
那声音又说道：“你可知道，我问的，不是你为何要成为修士，而是问你为何要修道。”
杨易此刻反倒是放松了，索性此间并非只有他一人。他内心的那条蛇不甘的松开了身躯，嘶嘶的吐着蛇信，消失在另一片黑暗之中。
“这两者，”杨易问道，“不是相同吗？”
“初识，观山，心动，金丹，元婴，知命，大乘，关天。一步一天地，然而一开始的路就是错的。”
黑暗中缓缓现出一个人影来，此人的穿着打扮极为儒雅，一身如雪的袍子，一人，一剑，我自淡然人间。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这个人没有脸。他的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罪字，若是细心观察，即可发现，他的身上隐隐约约缚着锁链。即便如此，杨易还是感觉这人在笑，温和的笑着。
“你是谁？”
“我只是一个被放逐的人。”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只为了证明，我没有罪。”
“我要怎么称呼你。”
“零。”那人说，“我们似乎没有讲完，你，为何修道？”
杨易思索了很久，此刻常见的回答大抵是我要力量，不甘成为蝼蚁，亦或是为了生存，这世界尔虞我诈，也可以是为了去高处看看，看看所谓的神是一番什么样的模样。然而这些答案，杨易一个都不会选，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修道。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地方，修道的人迷茫，得到的仅仅只是修为的增长。杨易只是摇头，他决定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零突然大笑道，“那我如此问你。”
零大手一挥，周边忽地火光大盛，地上血腥不断，而在此间，有一个修士静坐着。修士的脚下倒着无数具尸体，血流成河，他却恍然未觉。忽地，修士大笑了三声，周身绽放出极为耀眼之光。
杨易虽说修为极低，脑中不知为何却浮现出修士此刻的修为。关天，象征着修士界的顶端，真正牛B至极的存在！
零轻声道：“为了一己修为，屠尽苍生，这是修道吗？”
杨易摇了摇头，“恕难赞同。”
“若是如此呢？”
周围画面在变。这是一场战争，修士们尽力抵御境外之敌。战况惨烈，不断的有修士阵亡，然而杨易在他们的眼里，只看见了坚定以及愤怒。而在战争之外的一处，有一人身穿华服，静坐良久，忽地突破。然而他未曾想过支援战场，仅仅只是飞往杨易不知道之处。
“修行一生，不曾为这天地奉献一丝一毫，这是修道吗？”
杨易仍是摇头，内心有些沉重。珠子存在的年头绝对极为绵长，而眼前所见的一切，杨易相信，定是有所发生之事。零似乎看穿了杨易的心中所想，淡淡的说道：“此事，对于现在的你而言，还过于晦涩了一些。”
杨易恭敬的行礼，“先生，请恕我过分懵懂无知。先生若是有教诲，直说便是了。”
零朗声道：“修道，也是修心。我跟你说的，全是道。只是这些道，均是别人的。道为何物？即你掌握了道，便掌握了天地。修行，不过是接触道的一种方式罢了。我见过读书之人，平日升仙，也见过剑客舞剑之时飞升。修士，与其他之人并无两样。”
“然而很多人未曾意识到这一点。你们门里的五长老是个明白人，他告诉你一切都要问心无愧。我来告诉你，先前那个屠戮苍生之人，至始至终未曾觉得自己错过。问心无愧，你的念头便通达了。”
杨易忽地问道：“莫非，我要以天地苍生为己任？”
零依然摇头，“这个说法过于宏大。人！我们本就是人，若是修到只剩下掠夺，只剩下杀戮，你我与畜生又何如？我之道，即为人之道。你可以杀戮，你可以掠夺，但是你务必记住一点，你是人。因为是人，所以你的良知不要被湮灭，因为是人，你的怜悯并不是摆设。
”
“单是修行，修为涨了，而意识为没有达到，你看见的，也只是小道。风火水土，雷冰金剑，都是小道。而大道，在天中，在你心中。”
杨易其实听得有些迷糊，而零最后的一句话说了和没说其实没有多少差别。但是杨易只记住了一点，不论如何，良知与怜悯都不要放弃。
零接着说道，“世间丑恶过多，我并不想你的思想被我禁锢。你总是会找到你的道，而在此之前，你需要记住，方式从来不重要，只要你的光明不要熄灭。你的道，就是光明的。”
“那么，这里是哪里？”
“通天珠，我是零，你的教练。如果你行为有误，我会替你指出。”
“我如何知道我行为有误？”
“谋杀，故杀，劫杀，斗杀，误杀，戏杀，滥杀。这七杀，你不能犯。”
“若是别人辱我骂我要杀我，我当如何？”
“杀之，斩草除根。”
杨易看着零空无一物的脸，轻轻点了点头。他认可了零的规定，同时他也被零认可了。杨易自信，那七杀他一条也不会烦，而对于敌人，他可以用的方法远远不止于杀戮。
这是杨易和零的第一次碰面，杨易的修行也从此刻正视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