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微子默然良久，拈起酒杯送至嘴边，犹豫片刻，终于饮尽，面色又恢复了淡色之态，语气也淡淡然道：”何时开始有此想法？“
非凡的想法吓不倒他，终非凡人。
”从师妹见过他的时候。“玄女眼波流动，温柔如水，眼前又好像出现了那个淡淡地影子。
”他？“
”是他。“
”何处？“
”殷都王陵。“王仲云道，细细将当日情节讲述，袁洪听得入神，双拳紧握，时悲时喜。
风抚过瑶琴，弦音微颤，枝叶舞动，竟似有一种奇妙的忧伤的旋律。
玄微子望着她，似同情，似高兴，似悲伤，”公耶？私耶？“
”为公，也为私。“
玄微子缓缓直起身来，忽一掌拍出，石案旁参天之树剧烈晃动，枝叉晃动，大笑声中，绿叶纷落。
“你二人势单力孤，即如此，也算师兄一份。”
玄女站起，将螓首低垂，微笑施礼：“多谢师兄。”
袁洪跃起半空，手舞足蹈道：“还有弟子。”
玄微子大笑道：“自然少不得你这猴儿。”
王仲云长身而立，笑道：“师尊此言差矣。”
玄微子微愣，诧异道：“什么？”
王仲云肃颜笑道：“此事并非我等几人。”他的目光却向玄女望去。
玄女轻轻一笑，玄微子目光忽然亮了起来，变得锐利如刀。
玄女笑道：“师兄可猜到是谁？”
玄微子一字一顿道：“通，天！”
玄女道：“没错，正是通天，截教的教主。”
王仲云道：“师尊如何想到通天教主？”
玄微子笑而不语，玄女已笑道：“放眼天下间，能有胆量，行此逆天之事者，除了他，还有谁？”
“而且，若论交情，能为友人披肝沥胆者，还能有谁？师兄若不能猜到通天，那反倒怪了。“
玄微子拈须微笑。
王仲云笑道：”昨日前辈走后，有一汉子飘然而来，此人莫非便是，教主所化？“
”你已经猜到是他了，也不奇怪。“
玄微子却露出一丝疑惑，忽问道：”通天可是已与那原始，太上签押了封神榜？“
玄女默然点头。
”通天豪爽重义，最重承诺，既已与那二人订下约定，哪怕已知晓那二位圣人是假借封神之事，行削弱截教之私心，恐怕也会自重脸面，不会轻易毁诺。“
玄女叹道：”不错，师妹当日与通天谈论此事，通天已有悔意，却碍于封神之事已成，顾虑脸面，不肯出手相助，此人，唉。“
”那后来？“
玄女笑了，庄重肃穆如神像般地脸上竟露出一丝少女般地得意，狡黠，王仲云，袁洪，甚至玄微子都怔住。
“我见百般相劝无果，便祭出了一件连通天也无法匹敌的法宝。”
“什么法宝？”几人顿时大惊问道，竟然有这样的法宝。
“女人。”玄女轻笑道。
“女，女人？”
“对。”玄女喟然叹道：“这世间再刚强的男人，再是倔强的英雄，都逃不得一个情字。”
“所以通天败了，改变了主意，终于走出了碧游宫。“
”玄蛇？“王仲云问道，脑中不禁闪过那个黑色衣裙的女人。
那女人有一种奇异的魅力，即便站在光明中，仍然透着神秘，蛇一般狠毒的目光，美貌，却不绝色，却有着最纯真的少女甜美无瑕的笑容，一种错乱集于一身。
也许，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吸引通天吧。
玄微子又沉默了很久，这才叹道：”这么些年，通天还是没有忘记她吗?“
”相守难，相忘也难，不是吗？师兄？“
清泉打湿了玄女那不染人间尘垢的容颜，终于有了一丝烟火气，红尘滚滚，却有诸多痴男怨女。
”他们二人多年未见，一定相谈甚欢吧。“
”是的。“
”聊的什么？“玄微子见玄女转过身来，似乎悄悄地松了口气。
”杀人。“玄女道。
”杀谁？“
”燃灯。“
”为什么要杀燃灯？“
”嫁祸西方教。“
”嫁祸可成否？“
玄女轻笑：”难。“
王仲云惊道：”那？“
”你不是说，阐、截二教争斗，阐弱，截强，须防西方教联阐抗截吗？“
”是，可若此事不成，二教反倒关系更加紧密，岂不更不利于我等？“
玄女笑道：”你虽聪慧，却不了解人性。“
王仲云不解。
玄微子抚须笑道：“此计虽不能瞒一世，却可瞒一时，二教虽不久便会察觉有异，但圣人皆是心高气傲之辈，又岂会彼此向对方认错？嫌隙已成，日后当难再齐心协力，只要通天拒不承认，无始苦无证据，又能若何？”
王仲云拜服，隐隐已大致清楚昨日情形。
几人相谈甚久，各述所历之事，不觉已近尾声。
王仲云想起家人，今日之会便终于结束。
玄微子洒然笑道：“徒儿且去，当记为师之言，修行漫漫，法门无穷无尽，尽心去悟即可。”
袁洪道：“师弟好走，师兄近日将去梅山要要，顺便去师弟家中小住几日。”
玄女笑道：“记得与我建庙。”
王仲云笑道：“自不敢忘，弟子已将前辈之事尽述讲与商王。”
”当代商王如何？“
王仲云笑道：“雄才大略。”
玄女点头道：“如此便好。”
“弟子告辞了。”
王仲云转过石壁，惭惭去远。
玄女，玄微子站在石壁处望着他走进石道，脸上都有一种莫名的忧伤。
石门外寒冬肃杀，北风呜咽，却吹不走他头顶的那片阴云。
飞雪急驰，直奔朝歌。
黑云密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