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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龙娃子.五

春节快到了。同乡大叔上次回家本就是想提前休息了,春节可以不回去,一是免得挤“春运”,二是可以多挣点过节费。龙娃子当然也不想回去,他才出来没两月,回家又得花路费,一个人回去也有些不敢。最终,整个冬天龙娃子都呆在北京的这处郊区。柳妈的丈夫没回家乡,柳妈也留下了。大年三十晚上,在其他人的带动下,龙娃子第一次敞开了喝酒,自然醉了。

第二天早上,撒完尿,他只知道自己喝醉了酒,其余的事他都想不起来了。他晃了晃还晕沉的头,也想不起自己在梦中和家人团年没?怎么团年的?梦中流泪没?

借着这次春节休息,龙娃子终于乘公交车找到了天安门广场。望着单调雪白中单调的暗红,望着灰暗阴沉的天,望着远处稀拉的几个人和几趟公交车,望着四周披着惨白的松树,他没兴奋多大会儿,只感觉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冷。和课本上的图片相差太远了!是季节不对吧?他这样想,然后谋划啥时再来一回。

闲了两天后,一些没回家的外乡人渐渐开始到餐馆来喝酒,然后就是又哭又嚎,龙娃子才没有因空耍起无聊而懊悔。那时,他对那些大人们这么不坚强,就因为春节没回家而掉泪、而哭嚎,很是不理解。

龙娃子这个分不清北方城市东南西北的山中娃娃,没逃脱北方天气的折磨,手冻得肿起,似两只紫色的馒头。休息时,柳妈会给他的手抹上冻伤膏,或用自己肥溜溜白晃晃的双手捂着他的小手,有时就直接抱着他,让他把手夹在自己的腋下。这些时候,她眼中的慈爱让龙娃子真的觉得她就是自己的亲人。

春节后,休假回来的几个鬼头鬼脑的厨师又开始聊笑:“龙娃子,她那里舒服不?”“柳婶,没长毛的,怕是吃不饱吧?”……

柳妈笑着骂那几人:“你们这些王八犊子,想把孩子带坏还是咋的?滚滚滚,边去。”一边说,一边和他们动手动脚,疯闹了好一阵子。

龙娃子有些不懂“那里”是哪里,也不知道他们说得“吃不饱”是吃啥。但他真的很享受柳妈的搂抱,那种抱是暖暖的、令人向往的,也让他感到肉肉的、软软的,让他开始有了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

一天完工后,睡觉前,同寝室几个厨师终于让龙娃子知道:“那里”就是女人的****。好在同乡叔叔的及时阻断,才没让龙娃子知道啥叫“吃”。他开始迷惑于这些男人为何这么热衷于女人喂奶的东西,那是只有吃奶的娃娃才该想的呀!然后,听他们的意思,女人又好像都喜欢“吃”啥子。反正,他们说得不清不楚,还遮遮掩掩的,让他心神更难安,更胡思乱想。

北方的春天,依然会使人感到冷,但总好于冬天那刺骨钻心的感觉。龙娃子的手得益于柳妈的呵护,完全好了,甚至更白更纤弱,更像一双女娃娃的手。

柳妈捧着这双手直说:“乖乖,这双手长得!”

“柳婶,喜欢?喜欢就让这手多摸摸、捏捏、揉揉,再教教他……”又有人开始找乐子。

柳妈抓起一把蔬菜,打上那人的头,口中骂着:“闭上你的臭嘴,就你呀,两三个也不抵事儿。”

“那就加上我。”

“我也算一个。”

那边疯闹时,几个端盘子的妇女在另一边调戏着龙娃子:“小傻子,你柳妈让你摸不?”

“摸?”龙娃子摸着头,傻笑着回答,“呵呵,摸,当然让我摸哟。”

“嘿,个傻子,你傻呀,他们全是坏人,别理他们!”柳妈拉着龙娃子出去,边回头骂着,“你们咋就这么教孩子的,你们咋就这么不是人呢!边去,再说,我可真火了!”柳妈的口气中真透出了气愤。那些人终于止住话,但还是笑声不断。

春天,人们干活时穿得少了,肥大的棉衣只用于早晚披着挡寒。这不,柳妈只穿了件红毛衣,围着围裙,胸前显着肥硕,开始了白天的工作;围裙乌兮兮的,越发衬托出红毛衣的鲜艳。那些老男人会不时扫几眼,还故意眨巴几下眼,或张嘴伸舌作怪相。她瞪大眼,骂他们。龙娃子觉得怪怪的,学着也看时,她笑着大力摸他的头,说:“看看看,看啥!不学好,干活——明天去把头发铰了,像啥!”

天真的开始转暖了,一觉醒来,人不会是蜷缩的了,手脚不是冰凉的了。一日早起,龙娃子发现自己梦遗了。十五岁了,梦遗是怎么回事,他是知道的。他想了想,觉得像似梦到了白花花的谁了,是柳妈?抱着他,暖暖的热,后来又怎样了,就尿了?他实在想不起来。

随天气渐渐暖和,干活的人穿着更少。做厨房工作是容易搞脏衣服的,柳妈在红毛衣外面罩了件蓝布旧春装。龙娃子告诉柳妈,她穿红毛衣好看些。第二天,柳妈又穿上红毛衣,内衣也穿得单薄。龙娃子看出她那肥硕前凸起的两个点。他实在想象不出那肥硕是怎么回事?“摸”又会是怎样的感觉?他回忆妈给妹妹喂奶时的情境,觉得自己妈的和柳妈的给他的感觉完全是两回事。

为了少些闲话,柳妈认龙娃子作干儿子了。于是又有人说:“当儿子是要吃奶的哟。”当时,同乡叔叔摇摇头,好像口中还嘀咕一句“就这环境”,然后又摇摇头,干活去了。

一天,龙娃子又梦遗了。他不敢和别人说,闷头干了一天活。当晚,他和柳妈一起洗完碗,柳妈给他擦额头的汗时,红红的毛衣恍得他的眼也失了火,火势上串,又把他的脑袋烧焦了。他伸出双手,想知道“摸”是怎么一回事,会有怎样的感觉。柳妈给了他狠狠地一巴掌,打开他,然后自己就哭着喊着地骂开了。他捂脸,在一旁傻愣。

餐馆的其他人赶了过来,同乡叔叔也来了,将龙娃子带回宿舍后,又返回了厨房。当晚,同乡叔叔告诉他,老板让他明天就走人,工钱只算到今晚。龙娃子拿着工钱,还是傻愣着。

第二天一大早,同乡叔叔带着龙娃子离开了餐馆。龙娃子几次怯怯地看向餐馆的大窗户,都没有看见柳妈的人;他也不知道真见着了柳妈,自己又该啷个办。想起昨晚的事,他就有些委屈和后悔。他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支配着自己的手,就那么稀里糊涂地伸了出去;哆哆嗦嗦啥都还没感觉到时,柳妈的巴掌、哭骂声就惊着了梦游般的他,他完全懵了。其他人的陆续到来,更吓得他不知该啷个办了。一晚折折腾腾的睡眠后,他猜自己肯定是冒犯到了柳妈。为啥冒犯了,他却不很清楚。更让他弄不懂的是,那些柳妈不喜欢的人用油腻腻的手在她身上“抹油”时,她是骂了他们,但追追打打嘻嘻哈哈,好似欢快和欢喜;自己的手干干净净的,所以不算“抹油”?所以,她就打了哭了骂了?在车上,同乡叔叔不方便告诉龙娃子答案,只让他以后少对女人动手动脚就对了。

几天后,龙娃子和另一个在北京也干得不顺的同乡大哥一起,离开了北京,赶往浙江。他真的好后悔,除了天安门广场,北京的这宫那园、这天坛那长城什么的,他可都还没去呢!

离开北京的那天,在大白天里,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龙娃子看见了路边无数鲜花摆放整齐地盛开着,枝繁叶茂地掩饰着底部黑色塑料花钵的丑陋和肮脏;看见了闹市中心那些奇形怪状的高架桥、立交桥、人行天桥,让人难辨东南西北;看见了方的、圆的、各种各样的高楼大厦,还有低矮些的红墙绿瓦老房子,让人七上八下错错落落地纠结;看见了花里胡哨的各色人,亚洲人、欧洲人、非洲人,虽然人多,但行色匆匆互不相干的情形让人更感冷漠和孤独;看见了堵得莫法的车水马龙,就像夏季时家乡泛滥的山洪,顺狭窄的河沟浑浊着、拥挤着流淌,让人胆寒,又无力,还喘息……所有这些,高速不停地变幻旋转着,就像建筑工地上的搅拌机一样,搅拌得一切成一堆泥浆,其中的沙石出来时都带着乌灰,还湿淋淋,还粘乎乎,就像癞蛤蟆背上令人恶心的包;还像正工作中的碾石机,大大小小的重铁球在滚筒中无情地砸着、碾着那些可怜兮兮的石头。想象着那些乌灰的水泥浆,想象着那些石头被碾得粉碎,他觉得自己仿佛也被碾碎了,也碎成了粉末,一阵纷扬后,伴着各种乌七八糟的尘埃一起,成灰扑扑一片,落定在这个令人向往、令人沮丧、令人伤心的繁华古都。

北京的春天到底比龙娃子老家的来得晚些,也更萧杀些。他感到了真正的冷漠和无助,还感到憋屈,更后悔不已。

北京的一切都将不属于他了,也从来都没属于过他。他知道,自己只是这座“光灰”城市里千千万万外来人中不起眼的一个,和他一样的人太多太多,没有哪个会注意他,也没有哪个会在意他。

到北京后,他省吃俭用,都还没来得及给自己买过一件新衣服、一双新袜子什么的。他真的是没带走一片云彩,也带不走哪怕一片云彩。“不带走一片云彩”这句话,龙娃子是听餐馆对面那家小面馆里的、文绉绉的“小眼镜”说的。小眼镜和他爸妈开了家小面馆;小眼镜喜欢看书,但他爸说他不务正业,不像他哥会读书;他哥正在医学院读研究生;为了他哥的学费,全家人离开农村,来北京做起面馆生意。

北京呀,北京!这个令龙娃子眷念的地方,他再也没回去过。或者,将来旅游结婚时再去?他常这样幻想。还有机会吗?条件够吗?他也常这样自问。

“眷念”一词,龙娃子是从一支歌中听来的。多年后,就是在“眷念”一词出处的歌中,他听到有人那么深情、那么声嘶力竭嚎叫着唱:

当我走在这里的每条街道......

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

我在这里活着,我在这里死去

......

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

我在这里寻找,我在这里失去

北京!北京!

每次听到这歌,龙娃子所能想起的有限的北京的那些画面,都会情不自禁地出现在他的脑瓜子里,像放电影那样,一幕幕一回回反复放映。这些画面,不论好的坏的、美的丑的,即使不如电视上拍摄得那么美好,都令他眷念。然后,他会为那个不属于他、也不可能属于他的城市而偷偷流泪。甚至他想“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去,我希望人们把我埋在这里”。但是,怎么可能!他十分肯定地否定了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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