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介绍龙娃子去本省省城打工。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马上就答应了。也行,没有几万几千里,也有五百里。省城离他老家只有五百里。多少有点收入;还可以看看省城怎么样;唉,先这样吧!他抱着试试的心态,又离开了老家。
他来到省城的一家酒店当保安。也因为亲戚的原因,没两个月,他就开始成为停车场收费员了。又没几个星期,他就知道了收费中的一些名堂。于是,只坐在电脑旁见车收费或免费的轻松活,又赶上了政府要求提高低收入者工资的趟,居然收入也还过得去。
龙娃子懒散地呆在了酒店保安部。无聊时,他开始用手机看一些网络小说,尤其是玄幻类的。从中,他半知半会了不少词句。
刚开始,龙娃子常用新手机号和师娘通通电话。有一天,他又打电话过去,竟然是空号了。啷个搞起的?啥子啷个搞起的,肯定是师娘换号码了!他烦躁不安,甚至动了赶过去的心。但他终究明白了师娘的用心,放弃了赶往浙江的打算。
啷个办?能啷个办!在酒店同事的拉拽下,本不喝酒的龙娃子开始喝酒了,本不打牌的龙娃子开始打牌了,本不乱耍的龙娃子开始放任地耍了。他开始了一段吃喝嫖赌样样都来的荒唐的生活。虽然他认识到了自己的荒唐,意识到这种荒唐对自己的害处,也不知后悔了多少次,但他就是莫法,如过去一样,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以至于他自己都认定:自己就不是个好人。
经人牵线,龙娃子和一个女孩开始了一次真正的恋爱。女孩健康活泼,喜欢穿鲜艳的衣服,包括红色的。俩人都知道自己并没拥有对方很多的第一次,但相处融洽,性格、脾气也合得来。不久,他和女孩开始租屋同居,她让他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一年时间不到,龙娃子希望自己的妈老汉能认识女孩,女孩也想看看龙娃子的家。他请了假,高兴地带着女孩往老家赶。坐火车还兴高采烈的女孩,经过坐汽车又转车,看见了龙娃子老家的青山绿水后,脸色越来越冷淡,话语也越来越少。还没看到龙娃子的家,也没见着龙娃子的妈老汉,女孩就告诉他,她不太舒服,想在镇上先休息。他当然答应,他以为她是希望第一次过门时能显得精神些,这说明她在意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呀!俩人折回镇上,安排好女孩,他先回了家。第二天一大早,他去接她时她已经不告而别,打电话给她她也不接。他意识到自己昨天的想法错了。疑惑和气愤中,他怏怏地返回家中。他妈老汉虽然失望,但看着儿子拉长的脸、紧皱的眉,知趣地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能说啥子嘛,还用说啥子嘛,明摆的事!
果然,回到省城,龙娃子得到女孩的回话:“你知道的,我也是从大山中出来的,真的不想再回去了。本以为你那儿好歹是市里的一个区,但……”
龙娃子真真正正的第一次恋爱告吹了。这一年,他二十一岁。他沉默了,本来很灵动的双眼变得傻呆呆的,双肩也塌了下来。喝酒吗?打牌吗?耍吗?有用吗?他常常这么自问,也常常为此苦恼。
龙娃子开始到商品批发市场及零售市场考察。一番观察后,让他为难不已。
——步行街,门面转让费二十五万;有这钱早回家起房子了!步行街背街,十二三个平方的门面,月租竟要七八千;简直就是抢钱,难怪那儿的门店三天两头在换品牌!其他偏僻处门面也要几万块的门面转让费;生意好他们舍得转让?然后,还有启动资金的难处,又没有经验、货源渠道、销售渠道……这些还仅仅是表面现象,他觉得自己还没发现更深层次的一些东西。
——他有几个朋友正在学开车、拿驾照,劝他一起。可他实在觉得买车对他来说太不现实,而且他也不想学成后去当“野租儿”。他没有去。
龙娃子打算从小处入手,先试试。
他发现一种动漫画热卖。薄泡沫板上粘贴动漫画,四周铝合金细条嵌边,一尺见方,大小合适,又轻,又时尚,年轻人喜欢购买;批发价七八元不等,一些小店喊价二十五元,一般二十元左右成交。三倍的利呀!他利用休息的晚上,用蛇皮袋装着二十多幅这种画,在步行街偏僻处试着叫卖。第一天,卖出八幅,最贵的十八元,最低十二元。还行。第二天,只卖出三幅。品种太少了?他猜测。他抽空又到批发市场拿回五十幅。轮到休息时,他拧着两只蛇皮袋又来到那处。咦,沿街售卖这种画的小商贩竟然有好几个了!在人潮中观察了一小会儿,见没有城管或其他管理者,他这才打开袋子,拿出多幅画展示着。
这幅怎么卖的?有人问。二十五。最少多少。十八。贵了。那你说多少?十块。十五,真的是最低价了。十二。涨点,你看中的这幅是最好的,尺寸比别的大,自己挂着好看,送人也上档次……他正试着把价往上说,那人准备离开。他只得喊,莫走莫走,好好好,算开张,亏着给你。开张生意算是做成了。
他向那人推介和讨价还价时,没注意其他小贩纷纷卷包推车而逃。四五个穿制服的人围住了他。众目睽睽之下,他被走。另外那些小贩们在远处麻木地看着,庆幸自己没被抓,庆幸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庆幸穿制服的人又有半天不会再到市场来了。
回酒店途中,他沮丧极了。好话、可怜话说了几箩筐,连自己母亲有些残疾这种话都实说了,画还是被那些人全部没收。那些人说了,他们听这种话太多。然后,那些人又将他身上的伍佰多元现金作为罚款没收后,才放他离开了事。
“妈的,连真话都不信了。”龙娃子心中一边骂着那些人,一边心疼自己的钱。连本带利整整一千元呀,全没了呀!
后来,他还批发来一些廉价的袜子,趁夜色在居民区或大学校区摆地摊叫卖。这种地方暂时没有穿制服的人来。可那些地方的人宁愿去买铺子中十元三双的,也不买他十元五双的同样的袜子。最关键是,那些人眼中透露出的怀疑和鄙视,深深刺痛了他的脸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