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能过改变过去,曾经的骄傲也将随之灰飞烟灭。〗
“这里就是长安吗?果然很热闹啊。只是不知道阿勰住在哪里呢……”童阳离开饭店后就在街上闲逛着,根本没有发现袖子里少了什么。他紧紧攥着的,仅是一块石头,那是阿勰送与他的信物,独一无二。
说起来童阳像极了初入森林的牛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根本把刚刚才在通缉自己的事情忘在了脑后。他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但人群熙攘吵吵闹闹,却并未引起了多少人的注意。
童阳走走停停,最后落脚在一家买书的小摊前,满是好奇的样子,东翻翻西翻翻,随手挑出一本一般厚的算命书。
“啧啧,好奇怪啊,这里的书怎么跟桃花谷的不一样,不应该是这般算法啊。莫不是世外还有其他算法?怪不得我通过寻常算法总是求而不得,看来是只能使用这种奇特的算法,如今我只要习得这种算法就一定能找到阿勰了!”童阳细细读着上面的文字,满心欢喜,暗自称奇,以为寻得了件不可多得的奇书。
“这种算法,纰漏百出,供人一笑便罢。也只有你这种小孩子相信。哈哈哈哈。”童阳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人,长得眉清目秀,高肩阔首,一具庞大的身躯扬着黄色的道袍夺命似的遮住了尺寸阳光。
童阳正准备掏钱买书间,伸手却是袖中一空,身后阴影接踵而至,惊得童阳一身冷汗。“小吱……不见了?”满心欢喜瞬为乌有,化为突如其来的疑惑与恐惧。“是你?……”
那人语气清晰见澈,脸色却阴沉可怕,一副俊秀的面庞也由此显得狰狞无比。一切熟悉的物事让童阳脱口而出,“张角?”
“真是没想到呵,你居然大难不死活到了现在。那么,现在就去死吧!”
张角并不多话,眼圈略缩,心念秘法,轻施法术,直冲童阳而来。只见地上飞沙走石,嗡嗡作响,风虽无形,却给人极大的压迫感。这是法术中最高境界的秘法,加上张角掌握了《太平要术》后,威力更加强大,能够操纵无形之风起世间万物,利用风流之速杀人于瞬时。
童阳招架不及,更无法术武力御敌,无奈本能地掩手挡住脸,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石头。
那道法术看似轻盈,实则威力巨大,与童阳相距咫尺之时却突然发出一声重重的铿响,一下被反弹。张角见势不妙,纵身一跃出数丈,堪堪躲过。被自己的法术攻击着实不好受,但也只能咬牙恨声道:“你竟然有两块通天石?在桃花谷的一块通天石只是普通的石头,没想到你居然还有一块!两块通天石合在一起威力巨大无比。我倒是小瞧你了!”张角调息片刻后眼圈骤缩,欲再施法术又害怕再次被反弹,痛苦仇恶的表情狰狞得可怕。张角焦灼半刻后终于弃了杀心,转而阴险一笑。
“就凭这块石头也想找到你的阿勰?你怕是至今都不知道他姓什么吧。”
“我……我怎么不知道?”从小到大,童阳每每总唤他作“阿勰”,实际从未提及过姓氏,这让童阳紧张万分,又侧耳细心听着。
“你听好了。他姓刘,乃当今天子之姓。而他,就是当今天子的儿子,渤海王刘协!数万年前,他可是害得你被剥夺神权,永世不得为神。这仇,我便替你报了吧。”
“你,你要对阿勰做什么?我不允许你伤害他!”童阳听到此言方寸大乱,牙关紧紧咬着。
“哈哈哈,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乖都不反抗,原来你已失了法术!我虽不能伤你,而你能奈我何?”
张角乘童阳慌神间从袖中伸出两根手指在童阳额头轻轻一探便知晓了童阳的底细。一时没了顾忌,阴冷一笑,顺手举起法杖卷起一袖道袍,铺天盖地,使得天色一暗,黄色烈焰随即从天而降,毫无情感地砸在民居、商铺上,瞬间烈火熊熊,顷刻成不可挡之势。
挥手为号,强寇尽出,流窜巷中,手持朴刀木棍锄具无奇不有,逢人便砍。所有人穿着各异,多是破烂不堪,但都头系黄巾,穷形恶相。
“是……是黄巾军!”一条街的人一下全变了脸色,手无寸铁只得躲躲藏藏,各自奔逃。
“不好了不好了,黄巾军来了!”城里一时乱糟糟的。
“那……那不是官府要捉拿的小孩么?他果然跟叛军是一伙儿的……”小贩吓得说话都在打抖,可见心思完全不在于斥责童阳身上,连书也顾不得便要逃命。
张角轻轻一笑,童阳便感不妙,扑身欲上前护住,“你要干什么?”
可张角竟也只是笑笑而已,并没有多余动作。童阳仍不放心往后看去,只见小贩身前已是鲜血淋漓,胸口空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是……什么时候?”童阳惊恐万分,不敢相信。张角根本没有任何动作,便攻击到了在童阳身后的小贩。
童阳惊愕之间,一名黄巾军已拿起血淋淋的朴刀再次向小贩砍去,尚有一息的小贩彻底毙命。
“风可是无处不在呢。你以为你挡着我就杀不了他了么?”
“风火燎原……”童阳怔怔念着。风火燎原并不是什么招式的名称,确切来说是形容这种法术施展后的最大效果,即在千里之外,起万里之风,焚百里之地。若施法者达到最高境界,甚至能焚千里以至万里之地。只要风能通过,即使稍微有一点缝隙,则可达到致命的效果。当然,风在开阔地界传播速度最快影响最大,因而此术在开阔地界的效果也是最强的。风之所到,尽起熊焰,焚身裂骨,不可不为惊天之术。
“即使你这小孩命大,能活着来到这儿。不过我一造反,皇家对来自桃花谷的你将避之不及,杀身之祸不过须臾之间,好好保重吧哈哈哈。”张角似不愿再与童阳纠缠下去,轻挥法杖,化作一股黄风而去,无影无踪。
童阳新生疑惑,急欲求解,却被四散流窜的人们撞的七倒八歪,好不容易才在一个偏僻的巷落安定下来。流寇们抢夺完财物,似乎都各自散去。巷子里一时空荡荡的,大街上也一个人都没有。
“这些是什么人啊?听那些百姓说,好像叫黄巾军?”童阳咬着指头,回复了呆萌的本样。
只听巷外渐渐人声窸窣,像是来了不少人,却清晰听见一少年的声音:“小民张小峰愿意追随渠帅!”
“你这小孩,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凭你的本事就想参军?”
“哦?我军向来不问年龄出生,能打人就行了。你可有什么本事?”
“小民虽然刚满十四,但臂力过人。”
“你,且与他比试比试。”渠帅从身后的将士中点了一个看起来雄壮的人。这一大队人马中也就只有为首的渠帅有一匹瘦马,对比马还瘦的张小峰来说显得高大无比。而身后的小卒却是骨瘦如柴,只比张小峰高上一小截,张小峰毫不畏惧。
张小峰站稳脚跟,双手紧握,以迅雷之势一下扼住那人手腕,轻轻反转,那人便痛得叫苦不迭连忙求饶。战斗之速,出击之准,力道之大,让众人十分惊讶。
“好,准了,以后你就当我的亲兵吧。”
“谢过渠帅!”
童阳默默地看着一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站住!我不允许你伤害他们!”却见一个跟张小峰差不多大的小孩阻拦在渠帅的马前。
“渠帅,这个小孩就让我来解决吧。”张小峰把拳头捏的咯咯响,抱手在前。
“去吧。”渠帅不屑地瞧瞧。
来人正是流尘。
流尘似乎比刚才还要愤怒,握紧的拳头骨骼咯咯地响。
这一次的结果却不同。张小峰二话不说立即向流尘挥来,流尘先是一惊,本能将头一侧,轻松躲过。本欲乘张小峰扑空之际给予重击,却被张小峰双手架住。张小峰脚下腾起一扫,重重击在流尘的小腿上,流尘底盘未稳,竟被打趴在地,头砸在地上咬到了舌头,口中鲜血直流。
“磨叽。”渠帅不满地骂声,随即抽刀便向流尘砍去。
“别啊,渠帅!”张小峰却突然求情。“这家伙还是挺厉害的,若是将来为您效命,那一定……一定能让我军如虎添翼!”
“我死也不会!”流尘虽然口齿含糊,却仍奋力挤出这句话。
“你自己也不是好人!充什么好汉?”张小峰一时尴尬,又连忙辩解,“人……人各有志,还望渠帅不要和他计较。”
“一个小孩也能让我军如虎添翼?哼,算了,看在你是个小孩儿的份儿上饶你一命。”
流尘愤怒的眼神直直盯着军队策马扬鞭地离开,一口鲜血才喷薄而出。黄巾军并未多做停留,抢完便走。不然以他们的实力,遇上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的官兵,哪怕是以十敌一也是必败无疑。只是他们提前混入城中,又加上张角助力,才顺利夺得了城池。掠夺完这座城的壮丁,自是又去横扫其他城池了。
“大耳,你怎么样?”黄巾军走后,童阳立刻从巷中冲出来,扶起流尘半个身子。
流尘没有说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刚想谢过,抬头却见是刚刚被自己欺骗了的童阳。流尘越发沉默,脸比伤口还要火辣辣的。心中一横,一掌将童阳推开,“你来干什么?”
“大耳你怎么了?”童阳一脸诧异,感觉被误会了,觉得很委屈,“我做错了什么吗……”
“呃,不关你的事。”流尘心下愧疚,连忙解释,“我要离开这里,招募军队,卷土重来,总有一天我会为这座城的百姓们报仇!再见吧,我们以后一定还会见面的。”
“嗯,我支持你。留点信物吧,以后我们一起!”童阳也是义愤填膺。
“那,这双鞋送你?”流尘实在找不到什么信物,便从怀中取出一双鞋。这双鞋本是他为母亲编的,如今他的母亲却早已埋入了战火。
“鞋,……?“童阳怔怔,心中感触良多,“我收下了。这块石头也给你。保重。”石头自是从桃花谷取的那块,一时童阳也找不到什么特别的信物。
流尘的影子在夕阳下拖拉,慢慢变长,变远。烈火焚烧后的城镇一片狼藉,诡静,再也看不到曾经繁华的影子。就如同最初的那道残阳无法从任何影子想象它曾中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