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在害怕。
我想他其实是不用怕的。这些被神化的并没有人们所想象的那样高洁神圣。既然是物竞天择,必只有适者生存。而不是仁者,或是君子。
毕竟是这个时代嘛。秦王其实是应该胜券在握的。
既然夺到了,只要够强大就不用怕再失去了。
而既想要“鼎”又要当君子,只能借南柯黄粱醉生梦死了。
我瞧了那九鼎一眼,阳光耀泽流转在鼎的每一道纹路上,像是镀了金。
手摸上去,已经变得炙热了。
这便是至尊之物。
随着法阵成功展开,我轻声软语安抚九鼎,以让它们好乖乖入阵。对待这样的高傲的物什,是自有一段法决的。我从小学的便主要是这个。可能只是为了这么少有的一两场祭祀。
九鼎旋转起来,金光缭绕,如条巨大的龙在环绕着飞舞。
为了不伤着人,我在阵旁又开了一个小法阵通连。其实是不用怕伤着人的,但那些大臣或宦官们的嘴太碎,又自以为是的很,不爱信人。若是看他们的王上被围在飞起的鼎中央,许是秦王没吓着将他们吓得半死,到时扰乱阵法或是真能伤人的。
“请王上入阵。”相比之下,这个带有结界的法阵就很安全了。
秦王似有些犹疑,最终还是迈入阵去。
我笑了笑,不以为然:“王上心中疑惑,现在就请问吧。”
秦王闻言,立刻将什么疑惑全抛去了,眼中复燃起灼灼光辉。
自周鼎诞生以来,真正这样问鼎的,还只有他一人。
我退出阵,由他们自己交谈。
虽然因为结界听不到声音,也不怎么看得清。但可以见得秦王是越说越兴奋,似乎结果很不错。
既然这样的话……
趁着法阵稳定的间隙,我分神去,看了眼坐在站在龙椅下一阶的高台上的人。
他敛着眉,嘴角浅浅地勾起来,玉银的发冠转射出摄目的光。
母亲说过,他叫绉衍。
我不是第一次看见他了。其实我有些怕他,母亲似乎也是。我接触到的所有人,谈绉衍而色变,像是遇及什么饿狼、猛虎。
但是从前,他是我的小哥哥。
这从前很远,我也不知是哪个从前了。
或许对他来说没有很久,但是我却不怎么记得清了。
因为现在我看见的绉衍,并不是当初的小哥哥啊。
……
我恍惚睁开眼睛,离散的失落感随之而来。
小哥哥?
若那真是我小时候的神识,未免太可怕了些。
那样的人,竟会被我称为“小哥哥”?
啊,对了。也不得不说一件很让人担心的事情。
每次睡着做梦,都会莫名被抢去知觉。随后有一大批的记忆涌来,那时候我能记起所有的事情。但是醒来后却又只记得那个梦境,真是让人可惜又着急。
还有白辞。这小家伙现在几乎是一副垂死模样。这次入睡前我去看过他一次,似乎是自绉衍来了以后一直沉沉睡着,连饭也不晓得起来吃。
主要是叫不醒。
我很担心,但实在不敢和绉衍一道吃饭,也就没吃,所以也没机会问他关于这个问题。
这也有个主要。主要是我不敢问。
但是我觉得白辞这样子和他肯定是有关系的。
正想着要不要还是去问一下,毕竟这是我家,而且他似乎有求于我。
唔,求?这好像说不上吧。
虽然说不上,但他也没理由杀我。
“叶子恒。”
居然是郡主苏若的声音。
我吓得差点从亭子的横梁上摔下来。郡主却不以为然:“听说你是这里阴阳术最出色的人?”
“当然不是。”我立刻反驳,“跟你一起来的那个才是。”
“绉衍大人?”
“是他。我可连他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苏若微沉吟了下,淡淡地开口:“恐怕你还不知道,大人现在可是……”
“咳。姑娘何必如此妄自菲薄。”绉衍的忽然出现巧妙打断了苏若的话,我要听到的那段。
苏若皱着眉头看了眼绉衍,绉衍几乎不露痕迹地将目光颇有深意地扫过苏若,又朝我看来,一脸纯良无害的微笑。
我看着他们莫名其妙的交流,暗自留了心眼。
可是什么?
忽然三人都不说话,周围极度安静。似乎是都揣着各自的心事。
终于还是苏若想到本该谈论的话题,有些复杂地看向我:“不管如何,大人既带我来这里,想必你还是能帮助我解决问题的。”
我笑了笑:“不一定。”
苏若顿了顿,不过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我噙了一口茶,对她生出几分好感。
也就对她的事稍稍留了点心:“不过我想先听听你的故事。”
“从哪里开始讲呢。”闻言,她轻轻叹了一句,自言自语道。
随后久久不再说话,只低头沉思。
“就说说你为什么要跳下舞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