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7点,天色有些昏暗,街上各种汽车、行人来来往往,密密麻麻。这个时间是大部分人下班回家的时候,也是餐厅最忙碌的时候。
位于文丰市中心的百盛轩,早在半个小时前就已经人满为患,无论大厅还是包间,全都坐满了人。服务员为了应对如此多的客人,不得不一路小跑着在餐厅里来回穿梭。
“盘子端正,你的汤要洒了!”
“给客人让路,不要跟客人挤!”
“那个美女把包忘在桌子上了,快点给她送过去!”
一个四五十岁,穿着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收银台里面,盯着餐厅里的服务员,一直不停地指指点点。他名叫刘建祥,是百盛轩的老板。平时他一般不会来百盛轩,只有在最忙碌的时候,才会来这里站着,充当一个监工的角色,确保餐厅的运转不会出错。
“请问一下,卫生间在哪里啊?”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走到吧台前,朝吧台里的收银小妹问道。
刘建祥看了一眼那男人,神情突然变得诚惶诚恐起来,他微微弯下腰,将手伸向一个方向,十分客气地说道:“您好,前面右转就是了。”
“谢谢。”
“您客气了。”
男人走后,收银小妹看着刘建祥问道:“老总,那个人是谁啊?”
在她的印象里,自家的老板平时很少主动和客人说话,如今遇到一个穿着普通的年轻小伙,竟然主动和他说话不说,还如此低声下气。这让她下意识地认为,那个年轻小伙要么身份不俗,要么就是老板的什么熟人。
出乎她意料的是,刘建祥的话完全否定了她的想法:“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收银小妹更疑惑了,“那你为啥对他那么热情?”
“你个小姑娘懂啥?”
刘建祥还清楚地记得,在几天前,那个男人就来过百盛轩吃饭。当时和他一同进门的还有好几个人,虽然别人都没有注意到,但是刘建祥一眼就看出,和他走在一起的一位老者,乃是华夏的首富左金山。
今天,那个男人又来了,这次左金山没有同他一起来,然而和他一起的人,依然不是普通人。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刘建祥心里不停地在想,以至于都忘记了监督,整个人呆在了那里。“又是和华夏首富一起吃饭,又是和文丰市公安局长一起吃饭,也太牛逼了点吧……”
……
陈伟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今天本来接受高登明的邀请,两个人一起吃饭,却没想到高登明把地点安排在了百盛轩,而且选择的包间,和几天前左婉桃过生日的时候坐的是同一间。
经历了那晚上的事情后,陈伟一想到左婉桃就觉得怪怪的,现在他都刻意避免脑海中出现左婉桃的形象。而这个包间,总是让他回想起那天晚上。
这都是其次的,主要是他一进到包间,高登明就不停地向他敬酒,这才过了不到十分钟,热菜都还没上,他已经十多次拒绝高登明的酒了。
“小陈啊,你不喝酒,我一个人喝真的挺尴尬的。”当陈伟从卫生间回来后,高登明再一次拿起了手中的五粮液。
“我从不喝酒。”
“男人哪儿有不喝酒的。”高登明笑了,“你最近给我添的麻烦可不少,就跟我喝一杯都不行吗?”
“我哪儿给你添麻烦了?”
“呵,你还没给我添麻烦呢?”高登明似乎有些来气,“前些日子你在街上瞎晃悠,被巡警盯上了,人家想盘查你,结果你狐假虎威,威胁人家说你认识我。还有,你把我女儿的男朋友打成了重伤,还对我女儿说你不怕我。”
“我都是被逼的,说的好像我乐意这么做一样。”
“你啊……哎算了算了,你跟我喝一杯,这些事我就既往不咎!”
“我真的不喝酒,你让王海涛陪你喝呗。”陈伟看向了高登明的身后,老辈刑警王海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高登明回头看了王海涛一眼,猛地摇头:“不行,他要开车。”
“那我也要开车啊。”
“你叫个代驾呗。”
“那你也可以叫代驾啊。”
高登明被陈伟呛得无言以对,只好一个人拿起酒杯,似乎在笑,又似乎很无奈地样子,说道:“算了,我也不勉强你了。我这次叫你出来吃饭,就是想感谢你为我们公安局立下那么大功劳。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在白鹤谷救下那么多人,谢谢了!”说罢,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伟没有说话,心里却是冷笑不已,觉得高登明说的话就像是在放屁。
虽然文丰公安局端掉了白鹤谷城堡这么一个大型的绑架团伙据点,然而却并没有让文丰的连环绑架案获得一丝进展。如今文丰依然每天有人在失踪,唯一不同的是,那些犯罪分子行动更加隐蔽了。昨天晚上,陈伟再次回到上云街,想要再寻找一些线索,却发现那里只剩下酗酒斗殴的混混和**的失足妇女,真正的犯罪分子已经不在那里聚集,就连孙胜龙等人也不知去向。
因为白鹤谷城堡大捷,现在的媒体和群众口风都是一片大好,仿佛绑架团伙马上就会落网。然而只有陈伟才知道,想要找到绑架团伙,已经变得更加困难了。而像白鹤谷城堡那样的罪犯窝藏点,在文丰不知道还有多少个。
若是现在让陈伟重新选择,他那天晚上绝对不会给高登明打电话。
“小陈啊,我可就全都指望你了。”高登明放下酒杯,带着无比期望的眼神,看着陈伟说道。他不知道陈伟究竟是怎么能发现白鹤谷的城堡里藏着那么多人的,但是仔细想来,陈伟本身就是一个令他怎么都捉摸不透的人。
“呵呵,指望我?你们文丰公安局还就得靠我一个市井小民了?”陈伟丝毫不给面子,一番话令站在后面的王海涛脸色铁青,“你们才是警察,侦破连环绑架案的事情,应该是你们的责任。可不要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到我的身上。”
“这……我们何尝不想早点破案,外面的老百姓都快把我们骂成狗了好吗?”高登明是有苦说不出,只能不停地摇头,“可是现在,没有线索,没有目击证人。只有数不清的受害者和失踪人员的家属,从早到晚,没完没了地在我们公安局门口闹,我能有什么办法?”
其实陈伟也知道,这次连环绑架案并不简单,幕后黑手是一群极为可怕的人,别的先不说,这次公安局在白鹤谷城堡,没能抓住一个绑架团伙的成员,那些罪犯眼看要被抓住,就全都自尽了,动作的迅速与果断,让每个人都意想不到。
“而且,你真以为绑架案那么好破的?局里平时各种普通的刑事案件,就足够我们抓狂了。”高登明长叹了一声,“就拿绑架案来说吧,朱佳艳失踪都快一年了,我们到现在不还是找不到,她人究竟在哪儿吗?”
“那倒也是。”听高登明这么说,陈伟只好皮笑肉不笑地表示赞同。
“小陈,我真的非常感激你。”高登明又将酒满上了,“虽然我们以前有过一些不愉快,但是我们现在是在同一战线上。有什么话,我绝对不会对你藏着掖着。”
“彼此彼此。”
高登明再次将杯中酒喝干,转头对王海涛说:“小王,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陈伟谈谈。”
王海涛转身走出了房间,并顺带关上了门。
高登明回过头,望着一脸疑惑的陈伟,换上了一种十分亲切的口吻,仿佛是在跟老朋友聊天:“老弟,既然我们都是自己人了,有些事情,是不是就可以开诚布公地说出来了?”
陈伟摸不透高登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置可否地答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高登明顿了一下,注视着陈伟的眼睛,说道:“朱佳艳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你能不能告诉我?”
陈伟没想到,高登明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么一出,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高登明见陈伟不说话,接着说道:“我也知道,你和她之间有不少恩怨。你也不用说什么她的失踪和你无关这样的话了,这话你拿去骗鬼还差不多。”
“这样吧,我给你个保证,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朱佳艳的消息,我、朱佳艳他们一家,还有公安局,都绝对不追究你一丁点责任。以后你和朱佳艳他们一家,井水不犯河水。”
“我只是想帮我的好朋友找回他的女儿,朱佳艳的父亲现在已经快要崩溃了,她妈更是进了精神病院,你难道就愿意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家庭毁灭?”
“老高……”一直沉默着的陈伟,终于缓缓开口了,带着无奈的笑容,“我是真的不知道朱佳艳在哪儿,她失踪和我真的没有半点关系。”
陈伟的话,就像一阵乌云一样,笼罩在了高登明的脸上。他深呼吸了一下,将酒杯倒满,一杯又一杯地喝了起来。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当然。”
高登明在酒精作用下发出的质问,换来的是陈伟从容不迫的回答。
其实有那么短暂的一刻,陈伟心里有一些动容。可是,朱佳艳曾经所做的一切,他至今仍记忆犹新,令他迅速打消了向高登明说实话的想法。陈伟也无法保证,高登明是否真的能够信守承诺。说不定他的身上就带着录音笔,现在向他开诚布公,完全就是没事找事。
更何况,朱佳艳早已经死得渣都不剩了,就算把一切都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陈伟突然想到,高登明今天宴请自己,可能真正的意图就是这个吧。
高登明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酒瓶,十分惆怅地说道:“陈伟,这一个人喝酒,始终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啊。”
“我不懂酒,你别跟我说这些。”陈伟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