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终于出院了，连日来思琪在画室里忙于工作，家里照顾女儿，医院里奔走端汤送药，各种事情繁杂的她一头乱麻。把姥姥和母亲一起接回家安顿好，思琪这才松了一口气。千里之外的姨姨舅舅们都没有来，姥姥经常坐在窗前张望，眼神里透着迷茫和胆怯，耳朵越发聋的厉害了，老太太是想念儿女的，或者是更想念儿子和家乡？思琪坐在外婆床边替她反复揉搓长满老茧的粗手：“姥啊，您要多揉动手指，这样就不会老觉得麻木了，血液循环的也好，每天晚上用热水泡脚也是起到一样的作用。”思琪从小在姥姥身边长大，对姥姥有着浓厚的亲情，打记事的时候起外婆就是一个倔强能干的妇人，也是村里有名的大好人，从来不会跟任何人发生冲突和口角的。姥姥一边往回抽手一边说：“行了，行了，不搓了，累得慌，歇歇吧，这孩子，就是实心眼儿，跟谁都实诚。赶紧找个对象吧，你都三十多了吧，等岁数大了就不好找了。”
“找不着正好不找，这样不是挺好的？”思琪学着老太太的口气嗔怪着。
“净扯犊子，那不虎吗？”姥姥又想骂人了。
“好了，你睡一会儿吧，我要去办公室了。”说着话跟厨房里的母亲打声招呼，抓起一条围巾围在脖子上就出了门。已近腊月，风里夹杂着各种情绪吹着思琪的头发、脸颊，思琪觉得这风里总有一点挑衅的味道，但是你是拿它没有丝毫办法的，就像那无色无味的时间，管你青春靓丽还是白发苍苍，管你富可敌国还是穷困潦倒这一切都与时间没有半点关系，它看不见抓不着悠闲自在的始终如一的流淌着，思琪觉得自己空白已久的感情世界总是随着时间滑动的节奏隐隐作痛着，在这种无限的疼痛里送走一年又一年，却始终碰不对自己要找的人，自己的红线一定是被月老拿去织毛裤了。一路步行着走到办公室，一个人坐在沙发里闭上眼睛享受那一刻的安宁，慢慢的她脑子里浮现出一双忧郁的眼神......电话铃不适时宜的想起，扰乱了她的思绪，正反感着低头一看手机上来电显示着刘律师。怎么想着他电话就到了呢？“您好刘律师！”
“思琪你好，现在哪里忙呢？如果方便我想上门去拜访你啊，感谢你上次为我包扎伤口。”刘律师很客气的说。
“哦好啊，我现在办公室，如果你有空可以过来找我。”思琪挂了电话继续闭目养神，脑海里刘律师温文尔雅的样子让她觉得这个冬天变得暖和起来。
润石把车停靠在小区门口，这个办公地点显得有点偏僻，电梯里的防护板还没有拆完，看得出这是个开盘不久的新小区，13楼1302，按照思琪电话里的指示润石找到了目的地，门是开着的，润石往里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人，宽大的客厅里摆着几组画架，墙上随意的挂着画好的和半成品的油画，在冬日的下午里整个房间散发着油画颜料的味道，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地上折射出灰色浮动的影子。润石确定应该是这里了，他敲了敲门：“有人吗？”
“是刘律师吗？我在里面！”思琪在里间的办公室里并没有出来。
润石顺着声音的方向穿过客厅，水泥地面上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巨龙，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把这个龙给踩坏了。思琪在办公室的门口迎住润石：“刘律师好，我这里不太好找吧，您请坐。”思琪用手指了一下沙发说。
“还好啊！”润石客气着坐在沙发上，他环顾了一下思琪的办公室，没什么装修，一张大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台电脑和打印机，一组黑色的办公沙发，茶几上摆着一套简单的茶具，墙上分别粘有一张中国地图和一张世界地图，整个布置似乎跟艺术不怎么搭边。
思琪并没有沏茶，只是在饮水机里接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润石面前的茶几上：“刘律师请喝水吧，我不太会招待客人，您请自便。”
“我不太会招待客人”润石觉得这句话挺耳熟的，在自己办公室里第一次见到思琪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说的：“你们这里有几个人办公啊？你是老板？”
“我算什么老板，只是和大家一起画点画赚点辛苦钱虎口而已。”思琪一向如此介绍自己的工作。
“艺术家挺神秘的，我小时候也特别喜欢画画。”润石喜欢有才情的女人。
“我也不是什么艺术家，只是在美院混过两年罢了，那时候年轻不懂得珍惜时光好好学习，都荒废了。”思琪说的都是实话，何止是荒废了，美院没有毕业就谈恋爱，早孕早婚了，从此便过上了永无休止的为生活而奔波的日子，生活一下子从天堂跌到地狱里......
“我喜欢画，也喜欢画画的人。”润石说。
思琪有点走神了，他看了看润石，觉得这个男人很有意思，说话总是彬彬有礼的样子，有点像个大男孩。
“这是什么？”润石起身拿起办公桌上的一块古老的铜表，好奇的看着，仿佛在鉴赏一件古玩。
“只是一块普通的铜表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怎么会不特别呢，你摆在这里一定是具有特殊重要的意义，是什么重要的人送的吧？”润石半开玩笑的说。思琪不能完全理解那句话的言外之意，没有再做解释。
“你还忙吗？不忙的话我们出去走走，一起吃晚饭吧，你喜欢吃什么？我请你。”润石提议。
“好的，我收拾一下。”思琪简单的把办公桌上的杂物整理一下，拿起手包跟着润石一起出了办公室。
此时外面下起了小雪，思琪走在润石身后，踩着他的脚印，那个黑色妮子大衣的背影宽宽的肩膀，又长又细的双腿，两排齐齐的脚印，思琪拉紧围巾，她觉得这个画面很美妙。
润石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用手做了请的姿势，让思琪上车，关好门自己坐到了驾驶室里，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问：“喜欢吃什么啊思琪？”
“我无所谓啊，什么都可以。”
“我知道一家火锅店还是不错的，你喜欢吃火锅吗？”
“嗯，我喜欢。”一家自助火锅店里，润石一边为思琪夹菜一边介绍着哪种菜有营养哪种菜美容又养颜：“思琪你要多吃一点，你那天帮我包扎伤口我一直想好好谢谢你，可是这几天太忙了，今天终于有时间请你吃饭了，你是个心灵手巧知性的女人，很高兴能认识你。”说着端起一杯啤酒看着思琪，那眼神温和清澈。
“我也很开心认识刘律师，不知道你的伤口如何了，有没有去医院缝针呢？”思琪关心的问。
“没事了，皮外伤。你不要叫我刘律师，叫我润石，或者叫我四哥，我在家排行老四。”润石微笑。
“四哥！这个称呼很好，你让我想起林微因写的诗，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润石朗诵着。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思琪跟着润石一起附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