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家,其实就是花姐的杂货铺,平时也作为村里的麻将社使用,一来可以满足花姐骗人钱财的目的,二来还能让麻友们就近消费,再狠捞一笔。但对于偏远山村来说,那儿简直就是餐饮、文化、娱乐中心。
花姐本名花之雀,年纪比杂毛小了不少,算是中年妇女吧,平时总爱花枝招展的,生怕别人说自己老,也从来不让我当着别人的面喊他妈,而且还好赌,不会做饭。我打小就没见过爹,她也从来都不提,估计早就没什么感情了,好在花姐对我还算过得去,打我记事以来就没动过一根指头,而且店里的东西还随便我吃,只是都要记在账本上,说等我长大了有出息后要还给她的。我家不分年节屋子里总是挤着满满的人,有打牌的、有看热闹的、还有干着急上不去场的。
看完热闹的我刚走到杂货店附近,就能听见屋里的人声鼎沸,顺着窗口同时散出了熏人的烟草味儿,看来今天又是客满。
杂货铺的门当然不用敲了,我像往常一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照例在门口挂着的小食品袋上拿了一颗棒棒糖,打开包装纸后就含在了嘴里,然后坐到了收银台的位置,给花姐看店。
这时已经十点多钟了,屋里还是那几个人,就像上班打卡一样,还真就风雨无阻,此刻他们占据了三张麻将桌,身边还围着群吃饱了没事干,看热闹的人,唧唧喳喳的正在议论着牌道。
离我最近的一张台子旁,背靠着我坐着的就是花姐,她可能是今天早上刚洗过头,脑袋上还围着毛巾,穿着花里胡哨的短袖睡衣,敲着二郎腿,大脚趾顶住拖鞋不停的晃动,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码着牌,外人当然看不出来,此刻她的精神头可没在手里的牌上,而是微微向上45度的盯着什么。
“花姐啊,你这是看牌呢还是相亲啊?年底前还能打出一张不了?”坐在下家的二叔用手指敲着桌子不耐烦的问道。
“可不是的,每次到你那都得停,你是站长啊!”
“就是,就是!先打出一张看看呗,多耽误事啊!”剩下的两个人也低着头迎合着,一边埋怨花姐出牌慢,一边码着自己的牌。
“奶奶的!急着送钱啊?磨磨叽叽的!二万!”花姐一脸不屑的答道。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桌上的牌,急忙捂住了嘴,强忍着没敢笑出声,原来刚刚花姐打出的明明是一张七万,可所有打牌的和看热闹的竟都浑然不知,这是惯用套路,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一定是那个小子又在帮她骗钱,我摘下了胸前的佩玉小黑鱼,再向麻将台看去,果不其然,真是布丁捣的鬼,此时布丁正悬在花姐的头顶,煞白的小脸已经憋到通红,正集中灵力向周围的人群发动障眼法。
眼前的布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我家的,反正打我懂事时就一直围在花姐身边,他可能是个小鬼,要不身边的邻居怎么都看不见呢?但唯独我能,所以花姐才给了我这个玉做的小黑鱼,让不离身的佩戴,说能让我眼睛干净些。布丁从外形上来看也就是个不满月的小男婴,长得可爱至极,嫩白的小脸上缀着两颗闪闪发光的黑眸子,白胖、白胖的小身子一年四季只穿红色的布兜,有事没事的天真的笑总能挂在脸上。
有了布丁的帮忙,花姐自然如鱼得水,想赢多少就能赢多少了,怪不得她没钱的时候总喜欢亲自上阵玩上几把呢,这么多年我就没见她输过钱。
看清形势后,我眼珠一转,便打起了花姐的主意,毕竟杂毛家的热闹还有下文,今晚一定会更好看,可手里空空的去看热闹总是有些说不过去,要想带点什么见面礼,这钱就只能坑花姐了。硬要是不可能的,平时花姐店里的东西是随便我吃,但现金却很少给,而且我现在也没有充分的理由,总不能说是要看人家驱鬼的门票吧?智取只能智取!
想好主意后,我立刻在收银台下的柜子里翻出来一把油纸伞,然后一手拎着伞,一手故意悬空了小黑鱼,叼着棒棒糖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她的身后,憋的满脸通红的布丁看到我手拎着油纸伞直勾勾的走了过来,立刻老老实实的躲到了桌子下。
“五筒!”又该花姐出牌了,“这是什么啊?白板就白板么!你姓花、人花、眼睛也花啊?故意在捣乱是不?这大早上的指不定你出了多少张这样的牌忽悠我们呢?我说怎么总是你赢呢!”二叔盯着麻将桌上明晃晃的白板怒喊道。
此刻我已经走到了花姐身后,只见她身子微微一颤然后背对着我问道:“奶奶的!我说怎么了呢?是你这个混球回家了啊?赶紧把玉给我戴好,越大越不像话!回来也不先问个好,你的礼貌呢?”
“呵呵呵!花姐!我这不是怕碍着您发财么?”我急忙一脸堆笑的解释道。
“小兔崽子!竟捡好听的说,是不是又偷吃老娘的东西了,自己记账啊!嗯!一只草莓味的棒棒糖!”花姐津了津鼻子说道。
好赌的花姐逢赌必须要赢,输了就会黑着个脸好几天,这么多年的相处,我当然知道她的毛病,便用油纸伞敲了敲她翘起的二郎腿示威道:“咱娘俩还这么认真干嘛啊?这不?我一进屋就急忙给您老请安来了么?一块破糖就别记账了吧?”
那可不是一把普通的伞,准确的说应该是布丁的家,因为每次花姐请完布丁后总要把他收到这里,所以布丁刚刚才那么害怕这把伞的,花姐看了看对面气愤的二叔,便知道是我捣的鬼,现在她的牌瘾还没散,自然不想我继续捣乱,于是妥协了一下,勉强的挤出了难看的笑回头对我说:“乖!小凤!一块糖也吃不穷我,吃吧、吃吧!不用记账了!中午你自己掂量着吃点什么,店里的东西随便拿,行了吧?”
我见此招果然见效,便更加放肆的要把伞放到桌上,花姐见状急忙用手把伞挡在桌下说道:“好!好!好!给你点钱,你去李婶子家的饭店吃去,总行了吧?”我瞥了一眼她递来的两块钱,点点头说道:“行!多赢点啊!”然后又朝在座的各位工作人员深深的鞠了个躬,夸张的喊道:“满贯、杠开、十三幺,大把的银子进您包!恭祝各位叔叔、阿姨发大财!”就当花姐为了我迟来的礼貌而尴尬的憨笑时,我急忙伸手抓起花姐面前的一把现金跑了出去,花姐这才反应过来,可已经着了我的道,刚要起身追我就被那几个牌友强行拉了下来,这时我已经退到了相对安全的门口,举起油纸伞在她的眼前使劲的晃了几下,吐了个舌头,接着把它塞回了收银台下,眼见着花姐气得连眉毛都竖了起来,但碍于她见不得人的小伎俩财没敢当场发作,只远远的白了我一眼后,又不情愿的坐了下来嘴里一直嘟囔着:“奶奶的!…”。
屋里依旧热闹无比,即便我走出了门口,都能听见花姐自顾自的赔着笑说:“看错了!看错了!呵呵呵!白板!白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