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最想做的还是那个鹰眼山上出世的龙年绰。
我抹干了脸上的泪,轻声的开口:“世事无常,你已不是龙年绰,我亦不是苍堇,连云水白苍也不是了。”
“是啊,你可以选择天,也可以选择地,可谁都没有想到你选择了遥不可及的天妙圣妃,还真是,一点儿机会都不给我留啊。”隐绰合掌,大手将蝴蝶裹住。
“我该回去了。”我转身往出走,再也受不住这刺眼的美好。
“苍堇,若是再来一回,那****还会选择返回临海城吗?”
我迈出的步子顿住了,若是再来一回,我还会那样选择吗?带着霁晨走,回到拓跋长涉的身边,这样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或许都不会失去吧。
可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的啊。
就像是命中注定了的,我与隐绰就像是海与月的距离,缘分虽够,可到底相错。
“龙年绰。”我想了半天,却只能叹出了这三个字来。
“我让人送你回去吧,今天路上不太平。”隐绰放开了手中的蝴蝶,迈步走了出去。
龙年绰,谢谢你。我在心底这样说。
回到圣妃府的时候,三更已经过了。
这一天有太多的事情交错重叠,我心里乱乱的,理不出一点儿头绪,烦躁不堪,不经意的抬头一瞥,却是脊背生寒。
看来今夜的事情还并没有完结,甚至可以说重头戏正要上演。
“天妙圣妃。”戎逻对着我行礼,一如既往的洁白无瑕,月光将他精致的面庞镀上一层银光,更是白的耀眼。
“戎逻王子这是来探望王上的?”我笑,笑颜如同猝了毒的匕首,恨不得将他寸寸凌迟。
“不,我来看我的玉儿,您能告诉我她在哪儿吗?”戎逻叹道,那悲伤的语调,像是丢了宝贝的孩子,心痛不已。
“这个世上本就没有玉儿,仅有的云水白苍也被你杀死了。”这是实话。
“那你是谁?”戎逻带笑,不得不承认,他的笑真的很美。
可惜,那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云水白苍已经死了,所以接下来的动作则是一点儿也不突兀。
“我是天妙圣妃啊,戎逻王子,你忘了?”我仍旧带笑,却是毫不留情的在戎逻的左胸上又添了一刀。
新伤叠着旧疤,三年一刀,还真不知道滋味如何。
箭,猝了毒的箭,嗖的一声没入了我的身体,这许久没人使用的武器,威力依旧。这让我想起了兰郁,一个从小就喜欢射箭的女子。
我曾问她为什么喜欢射箭,她说弯弓射雕的都是英雄,她以后一定要嫁给一个真正的大英雄。在那个怀春的季节里,我也曾想象过自己未来的丈夫。
可那时的我们哪里知道,老天安排她的箭是要稳稳的射中我啊。
手中的匕首被我握紧,真想剜出他的心看看,到底黑成了什么样子。可是,戎逻是没心的吗,为什么这一次我又刺偏了,还是没能要了他的命。
我死死的盯着近在咫尺的脸,疼痛扭曲了他的俊颜。可我还是不甘啊,不甘,怕是死都不能瞑目了。
箭划破长风,密匝匝的像我射来,原来这就是万箭穿了心。我笑了,是因为从没有过的释然解脱,戎逻啊,你的网里的鱼都死了,死尽了。
我摇摇晃晃,像是风中飘零的落叶,整个人似乎要跌入一个巨大的漩涡当中,这是要死了吧,我这样的想。
耳边风声猎猎,可那一道惊天的嘶吼是什么?
那一阵澎湃的马蹄声是什么?
我的身子腾空而起,那感觉像极了我与拓跋长涉的初见,那一夜他是桀骜的战神。是你吗,拓跋长涉?
“拓跋长涉,好累啊,我想回家。”我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轻喃了一句,便是一股腥涩涌上了喉头,血,开始四处蔓延,从嘴角溢出,从鼻孔里流出,我知道,七窍出血了。
“白苍,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本王带你回家,带你回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可我已听不真切。
梦里桃花朵朵,美极了。我看见了娘亲,她曾是天下第一舞娘,我看见了父亲,他是草书圣手,他们在桃林深处相依相偎,看着夕阳。
接着我还看见了拓跋长涉,他的肩头做着一个可爱的小人。
小人儿眼睛弯弯像月牙,糯糯的唤了一句,娘!
我的泪喷涌而出,有双略显粗糙的手为我轻拭着泪,我睁开了模糊的泪眼。
“白苍?”眼前的人疲惫不堪,声音哽咽。
“冕叔叔。”我吃力的唤了一句。兰冕,兰国国王兰彦的胞弟,画的一手好画,治的一手好病,从小看着我长大。
“白苍,叔叔对不起你啊!要是当时,我阻止了王兄,没有把你嫁到北国来,就不会,就不会……”兰冕泣不成声。
我眼睛直直的盯着床幔,苦苦笑开:“这是白苍的命,怪不得您!”兰冕是父亲一生的知己,除了作诗作画,救人治病,再无其他,所以他怎么抗衡的了大权在握的兰彦?纵是心怀天下,描绘的却也不过是太平盛世,在这个乱世里,还能怎么样呢。
“冕王殿下,您该去为戎逻王子医治了。”门外有人前来传话。
我扯了扯嘴角:“冕王殿下,看来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入圣妃府如无人之境了。”
“唉,白苍。”兰冕长长的叹。
“冕叔叔,谢谢您救了白苍一命。可我想戎逻死,您却要救他的命,我又不能恩将仇报杀了您。如今,您是兰国的王,我是天妙圣妃,所以,各走各的路吧。”说完这话我就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待兰冕走后,我唤来了春芽,才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当晚我背部已经中箭,乱箭接连飞来,差一点没被射成刺猬。好在天妙圣骑解救及时,兰冕也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才救了我一条硬命。
这些天兰冕先是为我疗伤,然后再去宫中给戎逻治病,听说云霭甚至因为这件事情急出了病,说起来也真是可笑,云霭,她急什么呢?
再说戎逻和摩戈不是不能相容吗?摩戈怎么还怕戎逻死呢,难道就是念着骨肉亲情吗?怎么看怎么不像啊。也不知道这个摩戈又要唱一出怎样的戏了。
我伤在脊背,伤口很深,兰冕特意交代在我醒之前除了他,任何人不能进去。而隐绰第二天便得到了我的消息,在门外守了三天三夜,当得到我醒来的消息的时候,却又一声不响的走了。
春芽给我讲的时候,是不断的叹着,她毎说一句,我都听的心酸。
何苦来呢?何苦来呢?
我又不问世事的躺了十天,直到收到了一张请柬。烫金的大字,写着恭敬的句子。
“图子啊,你看这请柬上都写了什么?”我对旁边端着茶壶倒茶的图子说。
图子瞥了一眼说道:“邀请圣妃去王宫赴宴啊!”
我摇了摇头,笑了:“不,这是冠冕堂皇的理由,送死的理由。”
图子倒吸了一口气,表情凝重了起来。
我饮了一口茶,说道:“你没听错,所以今晚把刀磨利点儿,那巴掌点大的宫殿里想必会有一场恶战要打啊!”
图子郑重的点头。
看着他那视死如归的模样,我无不好笑的靠在摇椅上,往嘴里丢着梅子:“对了,告诉逐风,让他跟着临海三王子。”
图子彻底的傻了眼,顿了顿,结结巴巴的说道:“圣妃,您怎么,您怎么知道闻少爷偷偷的跟过来了啊!”
我挑了挑眉,看着图子完全僵硬的脸庞笑了笑,没有回答。逐风这孩子总觉的欠着我,所以总想着保护我,可他半大的小子,细胳膊细腿的,我护着他都来不及,怎么能让他来护着我?
这次来赤炎城,凶险自然是不用说的,图子都来了,他能乖乖呆着才怪。如果我所料不错,魄儿也是跟着过来了的。
图子见我闭着眼,以为我是睡了,便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了。
就在他退出去的时候,一道黑影掠过,一个黑衣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怎么样,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我问。
“启禀圣妃,那夜摩戈官兵出动是因为要抓住一个叫做桀月的大盗,此人武艺高强,胆大过人,偷了摩戈的镇国玉玺。”黑衣人回答道。
“桀月。”而我在听了这两个字以后,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桀月,狼王之王,桀月吗?怎么会那么巧。
“是的,桀月。此人身份不详,神出鬼没,劫富济贫,自一年前在兰国首次出现,到如今其足迹已经遍布各国,成为各国贵族富人最大的烦恼。”黑衣人以为我在询问,便这样解释道。
我的神思被拉回,挥了挥手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接着我陷入了沉思。
当日摩戈从病床上跳了起来,约我见面,应该只是想确认天妙圣妃的真实身份。可他的官兵一出现,他则逃的飞快,这矛盾的行为让我不得不肯定了我的猜想,那就是摩戈根本就是被架空的,只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也有可能他的权力被侵蚀,有一部分人是不听他的指挥的。那么这些人又听谁的话呢?依着摩戈看云霭的眼神,该不会是云霭吧?可是云霭又不像是能与戎逻抗衡的人啊?难道是幕后还有一个看不见的黑手?
而且,玉玺被盗,这种事最忌讳的便是天下皆知,可这般的大张旗鼓又是为了什么呢?
戎逻,北国的反王为什么能够大摇大摆的来到赤炎城,偏巧在玉玺失窃的这一天,还能够安心养病?
实在是复杂的让人看不清楚,昨晚拓跋不夕来到了赤炎城,我便想过去问问他。
“小王叔。”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我还是喜欢这样唤他。一种习惯已经养成,想改哪有那么容易。
“嗯?有事?”
“对,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拓跋长涉到底和摩戈到底有什么过节?”直觉告诉我他们之间一定有不被人知的事情,不然摩戈怎么戴着拓跋长涉的面具去试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