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贵生思想已毕,脱口就说:“少主人,钟玉雪得感谢你,我救她,我救她就是了。”何贵生自知说漏了嘴,但既然说了,也不能马上就改,否则以狄帆的睿智,必然识破。
狄帆听到“少主人”三个字,很是惊讶,但一时也没多问,只说:“那伯父还不快快施救?”
何贵生叹了口气,说:“少爷和巧儿只会给我添麻烦,日后你俩给会把我这老骨头给卖喽。”何贵生自认为已经瞒天过海了,岂知狄帆早已铭记在心。不过狄帆没立即就问,只笑着说写客气的话,其他人自然也不在意。
何贵生到底还是更关心狄帆,便说:“少爷,从面相上看,您比钟姑娘的情况更严重,要不先给你把把脉吧?”
“伯父啊,您就别再耽搁时辰了,赶紧的,先救起钟姑娘再说,我没事儿!”狄帆说完,还拍拍胸脯。何贵生无奈,知道狄帆的脾性,也就只好先尽快救得钟玉雪,然后给狄帆医治,但愿能两不耽误。
方玉静扶着钟玉雪,穿过庭院,在正厅坐下。何贵生再次询问了钟玉雪受伤的全部过程,便取来把脉枕,瞧了瞧她的脉相,又看了看她的脸色,再翻了翻她的眼皮。只见何贵生撂了下胡须,一脸微笑,点了点头,放下蒲扇,抬起钟玉雪的双臂,用推拿法在她的指尖至双肩的位置来回运气。按摩了一刻钟左右,何贵生取来银针,过了微火,在钟玉雪的听宫、合谷等处用微针刺捻转泻法下针,又在她的肩三穴处再下微火针。接着,何贵生运内功,一掌贴在钟玉雪的后背,助其导气活血。再有一刻半钟左右的功夫,何贵生收掌,轻稳地取下银针,微微叹了口气,又去柜台前开出方子,交于仆人。
只见钟玉雪随即吐出了一大口乌黑的鲜血,醒了过来,内伤已好得大半。此时,峨眉派众人都到了正厅,皆叹服。而钟玉雪醒来的第一句话就问狄帆的情况。
何贵生表示满意,笑道:“不枉我家少爷如此待你。不过,你还须留堂里休息,再配合药物调理,两三天便可恢复到八九成。第一剂药已吩咐下去,一会儿便可服下。”
话音刚落,何贵生又想起狄帆,就让方玉静扶起钟玉雪,先去厢房休息,自己忙出来了,也不管宋乔锡等人谢或不谢。
等何贵生到了庭院,狄帆早已不省人事。其实,就在何贵生进了正厅不久,狄帆就吐了口鲜血,很快就倒下了。何师我正要喊何贵生来,被狄帆拉住了,明白狄帆决心先让他父亲救钟玉雪,就没多说什么了。不多时,狄帆就处于昏迷状态。
何贵生到时,看了狄帆的脸色苍白无力,很是焦急,忙替狄帆把脉,一会儿就吩咐何师我,说:“去后院取来大木桶,架上三脚架,装满水,添些川芎、红花和蒲黄,送上温火,马上要用。”同时,何贵生在狄帆的胸前天突、璇玑和华盖等处施了几针,并运功稳住狄帆的心脉。此时,峨眉派众人都来到了庭院。不多时,何师我已按何贵生的说法,在庭院里一一准备停当。
过了一会儿,何贵生见火候差不多了,立即脱去狄帆的外套和上衣,然后将狄帆置于大木桶中。接着,何贵生又对何师我说:“巧儿,待为少爷疗伤时,决不能让任何人靠近。”何师我应命。
何贵生吩咐完毕,取银针,过热火高温,马上将银针经大木桶里的水就往狄帆的神庭、百会和后顶等处送去;取来拔火罐,加了些干燥的赤芍,点燃后,往狄帆的双肩送上;接着运内功,一掌贴在大木桶边沿;不多时,木桶中的水随了何贵生的意,很听使唤一样,或左旋,或右旋。再看何贵生,双手颤抖,面目僵硬,脸色暗淡无光,全身都渗着汗水,脚板底都湿透了。
待一个时辰后,何贵生收功,移去了拔火罐,收了银针,笑着点点头,就昏倒在地。狄帆也在运功,一时收了功。木桶炸开,桶里流出的水都有些紫黑色了。狄帆吐出一口乌黑的鲜血来,见效十之七八了。狄帆赶紧下来,和何师我一起扶起何贵生,并多有伺候。何贵生见狄帆气如猛虎,大有好转,很是欣慰,说:“少爷能平安无事就好,不过六日之内要多加休息,不得饮酒,即可痊愈。”
狄帆听得清楚,可是何贵生的声音已不是以前那熟悉的音声了,多有沙哑,人变得苍白,没了精气神。他既感动,又很难过,却不能难过,免得何贵生更加难受,遂都一一点头,并和何师我一道扶着,去正厅坐下。何贵生接着说:“你们的那位朋友钟姑娘,已无大碍,稍加调理,过不了几日便可痊愈。少爷,请放心。”
狄帆感动得无话可说,忙下跪道谢。何贵生如何能受狄帆的跪拜谢礼呢,虽然力不能支,在何师我的扶持下,忙起身扶狄帆起来,说:“少爷,这可使不得。夫人待老奴恩重如山,医治少爷的病,是我份内的事儿。且少爷的朋友便是巧儿的朋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少爷快快起来,快快起来。我自己多加休息,不出半月,自会没事的,到时候少爷可得请我吃酒啊!”说完,何贵生哈哈大笑,却加重了病情。狄帆不再多说,顿首再拜,然后起身。虽然何贵生身体状况不佳,但是对狄帆的做法及其为人品行,都是非常满意的。
宋乔锡见狄帆大好,而钟玉雪又要留何中堂调理,且自己来老城还有别的事要去办,留下方玉静和侯玉端,辞了狄帆等人,便带领峨眉派一行人,出了何中堂,往峨眉派在老城的聚集之所而去。
待宋乔锡一行人离去后,方玉静扶钟玉雪去了厢房。何贵生吩咐狄帆要自己多加调息后,便在何师我的陪同下去卧房休息。留侯玉端在正厅堂陪着狄帆,狄帆一时没见着其他兄弟的到来,便闭目养神,打起坐来。狄帆经何贵生的医治,自己运起功来,感觉身体好了许多,自不必多说。
待何贵生到卧房坐下,何师我为父亲端来一碗人参汤,便问起了钟玉雪、狄帆的医治之法。何贵生喝了几口参汤,吃力的说:“巧儿啊,平日里叫你多看些医书,多通晓阴阳五行、腑脏经络、银针刺穴和药物机理的相互间作用。可你呢,整日都游手好闲,没个正经,还自以为是,知道了些皮毛,就不耐心了。若遇上真正的疑难病症,却束手无策。岂知真正的医药之理,博大精深。你若再如此,我这‘医神医’的招牌迟早如你大哥所说,当柴火用了。”说完,他便苦笑一番。
何师我也自觉脸红,便严肃地说:“父亲,孩儿保证从今往后好好学医救人,让医神医发扬光大。不过您得先把大哥和那钟姑娘的医治之理给孩儿说说。”
何贵生虽说不大以为真,但也挺满意了,至少心理上是个安慰,就说:“这钟姑娘是女子,属阴柔一脉,且峨眉派武学多属阴柔的路数,遂所受阴毒自然走入经脉,而阳毒恰与阴柔的内力相抗衡着。再有钟姑娘得少爷的真气护体,心脉稳定了些,也好了三四成。后因一时激动,才有昏觉。我观其心脉,便已知晓了。遂用推拿法可以使其活血化瘀,也有助于导气;施微火针,得相生相克之理,导其体内阴毒走势;运气自然也是提高她排毒的速度和能力。钟姑娘的情况并不严重,遂待明日之后,便可痊愈了。”
“原来如此。”
“而少爷则大不相同,在西城门外先中了刚强的掌力,又连续运功打斗,虽得你的施针,却如泥牛入海一般,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他自己也没多少时间调息,又在城内打斗,在受重伤的情况下还与人比内功,且又拖了好些时候,没能及时救治。虽说混元功是上乘武学,阴阳兼容,你大哥也十分睿智,可毕竟年轻,未曾受过重伤,不能深得阴阳调息之理。遂病情不但没能减轻,反而更加严重,阴毒阳毒都入腑脏经络,得下猛药。其一,给他施针,是稳住心脉;其二,温热水,亦阴亦阳;其三,加入药材,你自然知道;其四,过热火高温且浸水的银针刺穴,也是可阴可阳的。为父能够驾驭阴阳调和之法,通晓五行生克之理,自然可以运功医治你大哥。”
“父亲不愧有医神医之名,看来孩儿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呀。”
“不过,恐怕日后你真得多上心些了,经过此次之后,为父知道身体大不如从前了,或许能提点你的时候也不多了。如遇事,得多靠你自己了。”
何师我见父亲顿时苍老了很多,知道这与年龄有些关系,此次运功消耗真力太多,恐怕将无法向从前那样得心应手了,含着泪说:“都是孩儿没用,害得父亲如此受累,孩儿一定好好学医,让医神医扬名天下。”
何贵生说:“我们何家本是神医扁鹊的门下,要想医术大进,最好能寻得《扁鹊内经》和《扁鹊外经》。这两本医经乃是我们神医门的镇派至宝,只可惜失传已久了。哎……”
“孩儿记下了。”
何贵生笑了笑,又吩咐道:“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若为父不在,可询问你大哥的意思,且要多多向着少爷,并且向少爷多多学习。还要记住,咱们何中堂能有今天,一来是戚夫人的照应,二来是你大哥的亲生父亲的恩德,这是再造之恩,为父以前跟你唠过。咱们何家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报老主人的万一。还有一些事,过些时候,父亲再跟你细聊吧。这些事,你可记下了?”
何师我应命,再喂父亲喝几口参汤,便扶他躺下,合了门,自去正厅堂看狄帆。待他到了正厅堂时,方玉静、侯玉端和钟玉雪都在,定是钟玉雪不放心狄帆,遂一起来了。见狄帆还在打坐,又听闻狄帆已好得十之七八,钟玉雪这才放下心来。可是侯玉端知道,狄帆已经出去了一趟,只是其他人不知而已。
后人有言:
中华医理,博大精深,民族伟岸,流芳千古。
总论全体,辩证相得,救人向善,铭感于腹。
阴阳五行之积,脏腑经络之准,四诊合参,推针拔疗,药物相辅,导气补血。
从古至今,天人合一,渊源流传,万世不绝。
真至圣贤,日月同光,中华宝鉴,大气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