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神迹一般,”白沉将岑宁还未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他或许是这世上离沉英谷最近的外人。
岑宁轻呼出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震惊与不安,“不愧是御风公子,让我们这群凡人大开眼界。”
御风不置可否,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岑宁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心下已经百转千回,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见到半夏那丫头了吗?”
“见到了,那丫头比你我过得都好。”白沉说道,“眼下情况尚可,只是我担心,对方既然动了手,恐怕还有后招。”
“连你们都没办法?”岑宁有些惊讶。看样子,伊洛的病不仅仅是病这么简单,“难道是蛊?”
白沉点点头。他虽然号称“医仙”,但毕竟只能治病,做不到完全救人。像那些由苗疆部落饲养的蛊虫,其中较为厉害的,他也的确是没有办法。“此蛊之名,你应该清楚。”
仅是转念之间,岑宁就猜到了:“摄魂?”
白沉看了他一眼,以沉默回应了对方。
岑宁隐在烛火阴影里的那只手静静地握成拳,在御风看过来的瞬间又松开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岑宁,你母亲的事......”
“没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再让我遇到。”然后又对御风说道:“御风公子,你恐怕也不太愿意别人赤裸裸的站在你面前吧。”
御风明白他的意思,轻点了一下头。
白沉看着他们俩人,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说正事吧。这个‘摄魂’我肯定是无能为力了。御风,你可有把握?”
他说的办法自然不是救治,而是暂时压制蛊毒。
御风点点头,“封疾术应该可以。只要无人催动蛊虫,时间足够我们离开。”
白沉皱着眉。这一次,对方显然是冲着他来的。不论是药仙谷还是南王府,与他之间都有着割不开的联系。前者是他的师承,后者是他的血亲。而南王府与戎狄接壤,近些年虽未起刀兵,但两方也并不十分亲厚。此前在云州发生过劫掠事件,如今只需一点暗火便足以形成燎原之势。而伊洛很有可能成为这一点暗星,再次挑起戎狄与南王府之间的战火。
岑宁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情还不到那一步。就算两兵交战避无可避,以白王的用兵之盛,还惧他一小小部落?”
白沉看着御风,只见他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御风,你有话直说。”白沉见他如此模样,心中有些不安。
“我们先分析一下我们现下的处境。按照出发前的计划,先将伊洛的病情稳住,再试图将半夏接出来。然后岑宁带半夏先走。目前看来,情况比之前预计的更加复杂。我们要改变我们的计划了。”
“不错。”白沉与岑宁都同意御风的观点。
显然伊洛中蛊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是原先早已计划好的。甚至在几年前蛊毒发作的时候,就是下蛊之人暂时压制住了“摄魂”的蛊虫噬体。还有药仙令,戎狄当真有如此能力集齐其中的八枚?还有就是白沉的身份,究竟又是何人透露给戎狄王室的?这一切都犹如一张巨网,不知在多少年前就已经撒下,只等待收网的这一天。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岑宁道,“或许可以试试。”
岑宁将心中所想一一在纸上罗列出来。
“办法虽然有点冒险,但的确可以一试。”白沉将岑宁的计划在脑中细细的思量了一番,觉得此法可行。
“最坏的结果是,我们救出半夏,戎狄向南王府下战书。”岑宁看着白沉。他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伊洛一定会死,这是一个死结。“而且,此刻恐怕修书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在库孜的行动戎狄也许不会多过干涉,但一旦出了库孜范围,必定会被多双眼睛盯着。反而容易暴露。
“好,若戎狄以此为借口重起刀兵,我南王府也不惧他。”白沉仿佛下定某种决定一般,斩钉截铁道。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豪赌,筹码是万千人的性命。
而此刻,御风与白沉同时想到一件事。如果此事背后的推手是施行九宫法阵的人,那么他们所谋划的计策,可能就毫无意义。
“我们白日里见到的那座高台,是做什么的?”御风冷不防地问到。
“是祈雨台,”白沉道。
“你们说的是宫城西南处的那个高台?据说原先是用来祈求天神庇护而修筑的高楼。年久失修后来就坍塌了,然后才成了现在的模样。”岑宁在来之前查看了不少与戎狄相关的资料,“那里现在是巫医的居处,最高的地方那叫离天台。”
“我们走吧!”御风一扬手,原先的那几片叶子轻声碎裂开来,随风化作细粉,被吹散了。
白沉对岑宁道:“你一切小心。”
岑宁漫不经心地笑道:“我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白沉见对方这样,也不再说什么。御风刚刚话他已经明白了。他恐怕要找时间去会一会这个巫医了。
第二日,两人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随延术一同进宫。
白沉以了解王子病情为由,要求见巫医。
等巫医到来后,白沉才知道对方竟然有眼疾。在接下来的一天里,白沉都显得及其忙碌,一会吩咐侍女取点东西过来,一会又嘱咐煎药。御风无事,就坐在一旁看着同样清闲的巫医。
“不知在此之前,暮璇大巫是如何控制伊洛王子的病情的?”开口地竟然是御风。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暮璇眼睛看向御风方向,眼神却是茫然地,没有任何焦距。
“在下御风。”
在御风话音刚落时,他注意到暮璇的身体僵直了一瞬。“原来阁下就是御风公子。久仰大名。”
这原本是一句客套的话,听在御风耳中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对方知道自己。
“不敢。”
“我心中有许多疑惑需要阁下帮忙。阁下是否有兴趣光临寒舍?”暮璇道。他的语气恳切,似乎他真的有什么问题需要御风帮他解答。
御风看不出对方的企图,但也应承了下来。“御风必定知无不言。”
暮璇笑了笑,原本淡漠的脸上有了表情,也使得他整个人如同活过来了一般,连没有光线照到眼底的那双眼也似乎有了神采。
御风心中疑惑,却没有点破。
一直到夕阳西沉,殿内已经燃起了烛火。
延术早已经离开了。现在在内厅里除了白沉、御风以外,就只留了巫医一人。
“大巫,不好意思,今日恐怕需要你同我一起留在王子的殿内,一同照顾王子了。白日里你也看到了,我实在是太忙了。现在好不容易闲下来,希望和你探讨一下王子的病情。”白沉用侍女端过来的水净了净手,一边用布巾擦干一边说道。
御风见还没开口白沉就说了出来,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只是觉得暮璇这个人不简单,有时候眼睛看不到人,反而比常人知道的更多。对方一开始就提到离天台,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现在还是不要贸然改变计划,以免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好,”暮璇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与御风公子便约在明日可好?”
白沉一脸疑问的看向御风。御风没有看他,“大巫盛情,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这下白沉更加疑惑了。不过一日,他们俩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关系变得这么好了?之前这个大巫可是见谁都一副欠了他百八十金子一样的脸,现在在和御风说话的时候,虽然他眼睛看不到,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一直在盯着御风“看”。他也不觉得御风这张脸有多好看,最多也不过是顺眼而已,怎么身边一个两个都对他露出一副近乎“痴迷”的样子?
不应该啊!
白沉心中有些郁闷,一口气没地发,只得冲一旁的侍女呵道:“想饿死我们啊?”
那侍女吓了一跳,“是,”赶忙跑去准备传膳。
御风有点莫明其妙地看了白沉一眼,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