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谢银光处回来后,缥碧让齐豫撤掉了那处暗桩,然后又休息了几个时辰。
待醒来时,这一天已经过去了。
看来她是真的太累了。
燃起的烛火里,她看见一个人正俯在床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是夙光。
缥碧正要起身,夙光瞬间跳了起来。他虽然在极力克制,但双腿微曲,双脚亦呈迈开之势。
“抱歉,以后不会丢下你了。”缥碧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被这一屋的烛光照得柔软起来。她从床上下来,稍整理好衣服,穿好鞋,手轻抚上夙光的手臂,“如果你以后找不到我,记得在原地等我。”
原本在听到前面的话有些许放松下来的夙光立刻又紧绷起来。
“不要。”夙光坚定的摇头。
她叹了一口气,“好。现在姐姐有些饿了,我们去吃饭。”
“嗯。”得到对方的承诺,夙光方才放松下来。
他走在缥碧前面,为她将门打开。
他转过身来,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在灯影中,她有些恍惚。在离开的这几年,曾经的孩子已经长成挺拔的少年,脸上的稚气还未褪去,连眼神都还是纯粹的,怎么就要和她一样了?
“姐姐?”夙光疑惑的开口问。
“去叫齐豫,我们去吃饭。”
“嗯。”夙光点头,噌的一声就跑出去了。
“喂,姐姐叫你去吃饭了。”外面传来敲门声。
缥碧走出去,正好齐豫把门打开。
齐豫撑了个懒腰,“你醒啦!终于可以去吃饭了。”又看向夙光,“待会来我房间换身衣服。”说完便优哉游哉地走了。
这时缥碧才注意到夙光手臂的衣袖是破的,正要问,前面的齐豫传声过来,“下午你一声不吭地就跑了。这小子非要跟着去,我只得动手了。而且我也答应赔一身衣服,缥碧你不会如此护短吧!”
缥碧无奈的笑了笑,拍了拍夙光,“去吃饭吧!”
“嗯。”夙光乖巧地点点头,根本不愿搭理那个齐豫。
正当缥碧这边吃完晚饭各自回房休息时,西城有辆不起眼的马车正驶出城。
此时还不到宵禁时分,出城很是容易。
谢银光稍微修饰了一下容貌,脸变得粗糙了许多,再加上他连日不曾休息,整个人形容枯槁,显得十分苍老。
出城后,他找了个地方停下马车,取出缥碧给的地图,还有地图里包着的一块木牌。他回身看着躺在里面的江晚,握紧了手中的木牌。
突然,他听见一点声音,距离有些太远,而且并不十分清楚。在水云宫的这几年,他的功夫精进了不少,再加之天资不凡,他自信宫中没有几个是他的对手。他知道此刻必定有人在跟踪他。从他盗走寇丹那一刻开始他便一直在隐蔽身份,他自信没有人能找到他。除非......
思索片刻后,他将地图与木牌重新包上,贴身放好。拉起缰绳,继续驱马向前赶路。
过了好一会,一个黑衣男子从树上跳了下来,来人正是那日冥羽口中的南禾。
南禾厌烦的看着自己一身黑衣,随后三下五除二将外衣脱了个精光,包括靴子,只剩一层里衣。“要不是这破衣服,我怎么可能被发现。”赌气般还在脱下的衣服上狠狠地踩了两脚。然后光着脚跟着车辙印追了上去。
若冥羽知道自己花大价钱定做的这一件防水火的披风,和那一套质地极好的暗纹玄衣,被如此揉成一团扔在这里,恐怕气得要吐血罢!
白沉拿着从岑宁处取来的冰蚕丝面具,回宫找到御风。
半夏也在,只是神色有些不自然。这是每次闯祸后才会出现的表情。
“出什么事了?”
半夏看了白沉一眼,又看了御风一眼,“公子,我想随同和亲队伍去兹虞。”
白沉正待说什么,一旁的御风开口道:“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原本白沉并不同意,但御风如此说必定有他的道理。但他也不点头,“公主和亲的事尚无确信,所以你去兹虞的事我们暂且不提。御风,我给你看样东西。”将自己手中的盒子放在御风旁边的桌上,打开。
“这是,”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那盒子里面的东西薄如蝉翼,只有手掌般大小。
“公子,这是冰蚕丝?”半夏瞪大了眼。
“是,在这世上恐怕只独一份了。”
“这件只是取自原品边角的一点冰蚕丝做成的。真正的原品应该在帝都的天一阁里。”御风看着眼前的这副面具,淡淡道。
“你如何知道的?”这种消息恐怕连岑宁都不知道。
“多年前我们曾看到过。”御风看向白沉。
白沉看着对方的眼睛,脑海中浮现那次夜闯皇宫的情形。
那次他们的确去了天一阁,也见到了各种奇珍异宝,浮光裘、青泥珠、九螭璧、照心镜等等,看得他们两人眼花缭乱。他怎么不记得有什么冰蚕丝了。
“还记得那件发光的长裙吗?”
“当然,我记得那盒子上当时写着'月华'。”白沉记得当时打开那个盒子时,被那条泛着银光的裙子惊艳到了。“莫非那件?”
“那是当年倾尘谷主的嫁衣。”
倾尘其名,连白沉都不曾知晓。这是沉英谷里的一段隐秘。
只是这原属于沉英谷的东西如何到了这皇宫里,他们不得而知。
“一整套由冰蚕丝做的嫁衣?”一旁的半夏惊得连嘴都合不上了,眨巴了眼,眼中泛着光芒,“御风公子,沉英谷果真有钱。”
白沉听闻此言,眼角接连抽搐了几下。难道药仙谷很穷吗?是,是没什么人烟,比不上城里繁华热闹,但总归也算得上世外桃源,也有良田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怎么就成了穷了?
半夏也很乖觉,觉察到自家公子微变的脸色,留下一句“我去找宁西”便一溜烟跑出去了。
白沉坐到御风旁边,“我看起来很穷吗?”
御风笑得眯起了眼,“怎么会?沉英谷谷主可是出诊费最高的。”
白沉摊手,“近来愈发不行了。这次怎么看都是个亏本的买卖。”
“大巫的意思?”御风知晓对方去找了慕璇。
“如你所料,他对我们没有敌意。”见谈到正经事,白沉也严肃起来,看着御风,“只是他的态度实在令我担忧。你有何计划?”
御风的手指抚上承放面具的盒子,“既然他要走,我让他走。”
“那每月一次的大祭?”
“并非他不可。”御风的双唇轻阖,眼神变得锋锐,“通知岑宁,促使兹虞与戎狄的联姻。既然要打,他们总要付出点代价。”
“那九宫法阵?”白沉有些疑惑,既然是以血为墨,那死伤的是谁的人应该没多大关系罢!
“你说过,南王白氏在每一次的法阵中。这其中必定有所关联。那如若此次,白家并无牵连其中,法阵是否还算成立?对方必然还会有所行动。在对方出手前,我们方才能找出对手,并且一击中的的可能。”
换而言之,就是以南王府为饵。
“我明白。”白沉垂下头,“按你说的做。我会通知岑宁的。”
御风看着好友如此情形,心中亦有些不忍,“我知道那些是你的亲人。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保护他们。”
白沉抬起头来,看着御风坚定又明亮的双眼,“御风你知道吗,就因为你这句话,我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