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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开始

那紫色的身影,却是紫霞。

子林也不知道怎么随紫霞回到战神府的,他万念俱灰,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生平最亲近的两个人,一个离开了自己,一个背叛了自己。此时此刻,他感到自己是那么没用,真想一死了之。

众人七手八脚将子林扶回屋子,子林这时忽然清醒了,他猛地挣脱众人,吼道:“你们都给我出去!”灵儿低声劝道:“子林,不是你的,终究会离去,你又何必如此看不开。”子林死盯着众人,低声吼道:“我说,让你们都出去。你们在这里算什么,可怜我吗?还是来看我笑话?”

屋里忽然安静下来,众人表情各异,都象不认识似的看着子林。灵儿是悲伤欲绝,青杨一脸惊愕,灵风和明月不知所措,紫霞则微微冷笑着。良久,灵儿无奈地挥挥手,说道:“走吧,让他一个人静静。”众人依言默默退了出去。

已经第七天了,这七天来,子林每天都喝得烂醉如泥,刚开始时,众人还轮流前去劝他,后来见子林面如死灰的样子,也只好依了他。灵儿等人虽心里着急,但遇上这等事,也只有徒呼奈何。

心病还需心药医,众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子林的心药,还能到吗?

其间,灵儿也曾私下里跑去找紫雨,让她帮忙劝劝子林,但紫雨仿佛铁了心,虽泪流满面,但始终不肯来见子林一面。随后这事被子林知道了,又是烂醉如泥。

战神府虽藏酒颇丰,在子林这番豪饮之下,也快告罄了。

待到第八日,紫霞终于忍不住了,她怒气冲冲地跑到子林房门口,将门拍得“咚咚”响。

良久,屋内才传来子林含糊不清的声音:“不是叫你们别来烦我吗,啊?”

紫霞娇喝一声,扬起右掌,向门上用力一拍。战神府那两扇不知道有多少岁月的房门,在紫霞的掌力下化为木屑。一阵强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紫霞紧皱了一下眉头,屋子里的一切顿时完全呈现在她面前。

才仅仅过了七天,子林的样子却几乎让紫霞认不出来,他衣杉不整,神情痴呆,手里还拿着一个空酒坛,他此时坐在地上,斜斜地靠着桌腿,这模样哪里还是往常那一个威风凛凛的战神,简直就和街边的叫化子一样。

紫霞觉得鼻子一酸,既而一股怒气涌上来,她快步走到子林面前,一把夺过酒坛,狠狠往地上一摔,怒道:“你够了没有?”

子林神色呆迷,他醉眼朦胧地看着紫霞,含糊不清道:“你,你给我酒。”紫霞抽出长剑,将屋内剩余的酒坛全部劈碎,她娇喝道:“子林,你到底闹够没有?”

子林蜷缩在地上,本能地往屋内阴暗处缩缩,他低声恳求道:“你出去好不好,我求你了,你快走吧。”

紫霞心一软,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下来,她走到子林面前蹲下,抓住他衣领大声道:“子林,你醒醒好不好,紫雨已经离开你了,你这样做,她也不会回来了,你面对现实吧,象个男人面对现实好不好?”

子林身子猛地一颤,他甩开紫霞双手,跌跌撞撞站起来,大叫道:“你骗我,你们都骗我。”他又摇摇晃晃走到那副画像前,指着画像对紫霞道:“当初你对我说,紫云对我情深义重,紫雨是紫云所化,现在呢,她如果真对我好,却为什么跟了别人?”

紫霞再也忍不住,她箭步走到子林面前,一巴掌打在子林脸上,大喝道:“子林,你根本不配我姐姐。我告诉你,紫雨是紫雨,紫云是紫云,她们根本是两个人。你这样冤枉我姐姐,怎么对得起她为你所受的苦楚。”她没等子林反应过来,一把拧住他胳膊,将他拖到门外,面对着闻讯赶来的灵儿等人,大声道:“你看清楚了,这里是仙界,你是战神。你这样自暴自弃,怎么对得起面前关心你的人,子林,你在逃避什么,紫雨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为了一个女子你就要死要活的,你配得上战神这两个字吗?”

这一道清脆的巴掌,这一些疾言厉色的话语,犹如一道霹雳,在子林脑海中炸开了:

是啊,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子林,你这样做,到底值得吗?

子林挣脱紫霞两手,缓缓站起来,他深深看了灵儿等人一眼,又冲紫霞小声说了一句话,转过身,缓缓向屋内走去。

灵儿正要赶上去,门口的紫霞忽然拦住他,低声道:“让他好好想一想,心结开了,一切便好了。”灵儿担心地看了子林一眼,问道:“他这样,没事吗?”紫霞轻声吁口气,说道:“我想,应该醒了吧,给他点时间。”

众人又默默往外退去,路上,灵儿忍不住问紫霞道:“刚才他跟你说了什么?”紫霞微微一笑,神秘道:

“对不起。”

灵儿一愣,随即笑着并排和紫霞走了出去。

屋内,子林静静地站在画像前,似是叹气,又似是自言自语,道:“紫霞说我配不上你,看来,我真配不上你呢。”

他用手梳了梳头发,用手摸了摸脸颊,紫霞打过的地方犹自火辣辣的,他轻声笑道:“真的很感谢她呢,要不是她那一巴掌,我还这样迷迷糊糊的。”他望了望一片狼籍的屋子,心道:“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他又走到床前,取出一套干净衣服换上,擦了擦脸,此时的他神色依然憔悴,但眼神已然清澈。子林望了望画像,长出一口气,低声道:“结束了,开始了。”

忘记过去固然很难,但也只有将过去都清理干净,才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六根不净,何道轮回。

一切,似乎都应该重新开始。

三日之后。

子林终于再一次踏出房门。

灵儿等人见子林虽然清瘦,但双目晶莹温润,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明月和灵风眼圈兀自红了,子林朝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各位,子林没用,累众位担心,在此谢过了。”灵儿和紫霞相视一笑,都轻轻吁口气,两人心中,忽然升出一阵异样的感觉,紫霞忽然脸一红,将头别了开去。

子林走到紫霞面前,轻笑道:“谢谢你。”紫霞笑着指着子林脸庞,说道:“还疼吗?”子林道:“面上虽痛,但心里的结却解开了。”

子林从打击中站起来,战神府也终于恢复往日的言笑晏晏。子林对灵儿道:“师兄,你来一下。”灵儿疑惑跟着子林往后花园走去。

两人沿着花园的小石阶拾步而上,子林忽然问道:“师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灵儿一愣,随即老实答道:“我心里想为师父报仇,但具体该怎么做,却没想过。”子林道:“师兄,仙界虽是众人心中圣地,但却不是你我久呆之地。”他指着花园中千古不变的景色,又道:“在这里呆得久了,反而有些想念下界四季交替,反复无常的生活。”他轻笑一声道:“可能你我终究是凡人,与这仙界格格不入吧。”

他似乎有许多话讲,不等灵儿回答,又自顾自说道:“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人生在世,所活不过是为一个情字。我托战神这二字之福,年纪轻轻便拥有了绝强的力量。但我一切烦恼,却也由此而来。”

他二人又转到那花园中心小亭里坐下,子林道:“战神给我绝强力量,但我却无法将这力量淋漓尽致发挥出来。活在战神盛名之下,处处得约束自己,要求自己,其实也很累的。”

灵儿轻声劝道:“人生不如意的事本就十之八九,就算是仙君,不也要常常担心和魔界的斗争吗?子林,你别想太多了。”

子林展颜一笑,说道:“师兄,你误会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天命所归,本就是注定的事。我是想自己真真实实地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他看了看灵儿,又道:“仙界和魔界斗了这么多年,不也彼此相安无事。我有时在想,双方为何非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如此平安无事下去,不也挺好吗?”

灵儿面色忽然一凛,低声道:“子林,魔界于我俩有杀师之仇,你不要忘了。”子林应道:“是,我说错了。”顿了顿,他忽然叹道:“恩恩怨怨何时了。一切争斗,不就因此而起吗?”

两人凭栏伫立一会,子林道:“师兄,我想回人间去看我父母,你呢?”灵儿道:“子林,我刚才仔细思量你的话,确实很对。现下师父仙去,玄心宗只剩下你我二人。我要回去重整门户,光大我门,以慰师父在天之灵,以报答师父多年之恩。”

子林神色一喜,反手抓住灵儿肩膀,说道:“师兄,辛苦你了,等我赴冥战之约后,也来帮你。”

灵儿笑道:“我正愁道行浅薄,没学到师父精义十分之一,有你战神相助,可省我心拉。”

子林忽然觉得心中热流一滚,他跪下去,叫道:“弟子子林,参加宗主。”灵儿笑着扶起子林。两人心里都有些感慨,眼圈不自觉有些发酸。

世事无常,岂可以常人度之。

人生一世,不过是历史一瞬,但其中包含的恩怨情仇,却又有几人能明白。

子林和灵儿分别之后,便进仙宫面见仙君。灵儿本担心子林众仙异样的眼光,当下婉转将自己意思表达了。子林哈哈一笑,吟道:“我自狂歌空度日,世人兴叹徒奈何。”

灵儿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下界之后,自己便要重整门户,师父黄云一世英雄,虽门中弟子凋零,但玄心宗的名声,在修真界却如雷贯耳,自己年纪轻轻,便要当此大任,世事难料,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他边思量着,边在后花园里随意而走,一片紫色的云朵忽然从半空冉冉而降,落到自己面前。灵儿凝神一望,来人却是紫霞仙子。

紫霞容貌清丽无铸,和紫云相比丝毫不逊色,灵儿本以为紫霞高高在上,道心清高。但三天前紫霞冲进子林房中,一巴掌扇醒子林之事,一直在他心头萦绕,他也于那时才知,原来她也是个至情之人。

紫霞轻飘飘地走上前来,灵儿躬身行礼道:“拜见仙子。”虽说两人通过这几天接触,日渐熟悉,但修真界门规严谨,仙人两界,中间更是有不可跨越的鸿沟。紫霞眉头一皱,说道:“这里只你我二人,哪来那么多规矩。”

灵儿依旧中规中矩,恭敬道:“仙子乃上界神仙,能有缘面见仙子,已是天大福分。在下岂可越礼。”

紫霞粉面一寒,忽然又轻轻笑道:“我看出来了,你和子林不愧是师出同门,都一个脾性,这么呆。”

这一句话似嗔似娇,加之她这一笑,如百花胜放,明艳无比。灵儿看着听着,不禁有些痴了。

紫霞面上一红,微微转过头去,轻声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灵儿这才回过神来,肃穆道:“不错,我要下去光大门户。”

紫霞轻叹一声,这一下似幽似怨,灵儿心里一颤,又有些发痴。紫霞看他样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但随即又轻轻一声长叹。

灵儿站在旁边,一时手足无措,紫霞取出一张纸符,递给灵儿道:“这个给你,他日若你有什么困难,便烧了这张纸符,我便会赶来相助。”灵儿拒绝道:“仙子大恩,我愧不敢当。”

紫霞将符塞到他手里,叹道:“你啊,”轻飘飘而去。

灵儿望着她背影,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上,慢慢绽放出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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