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师徒俩长谈一番后,已过了半月有余。从那次之后,两人都很有默契的,言语间不再提起七星卫和暗帝的事。杨无善也是在这个静谧的山谷里,安定的住了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杨无善的梦魇虽然并没有消除,可在首阳的努力调养下,他的症状减轻了许多,至少现在不会天天被噩梦缠身。一开始,杨无善对于这个地方充满了陌生,对于首阳,也一直以师相待,在相处久了之后。杨无善才发现,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实际却是个老顽童,有时甚至喜欢捉弄自己,这让他在哭笑不得的同时也从心底感受到了一丝归属的温暖。
首阳老头也是打心底喜欢无善这个孩子,原来自己一个人时,有很多琐事缠身。每天需要给菜地浇水施肥,清扫屋子,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到宛南镇喝酒钓鱼。可是自打杨无善来了之后,这日子一下子就清闲了下来,杨无善身体好了以后,就包揽下了所有的家务,说是不能在这里吃白饭,首阳也不计较,便索性都随他去。自己每天喝酒钓鱼,好不自在,只是自某天起每天他除了渔网鱼竿,还随身要带着一个竹制的食盒。
那是杨无善亲手交给自己的,想起杨无善当时自己做好这个食盒交给他时。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师父师父,等等我。”那天早晨拿着行头正要出发钓鱼的首阳被杨无善从屋后传来的声音叫住了。
首阳没看见人影也不着急,倒了杯茶静静地等着他。
半盏茶的功夫,杨无善急匆匆的从后面跑过来。首阳一看,那身特别为无善订做的青色布衣此时已经脏兮兮、湿漉漉的。就连他的小脸这时也已经变成了花脸猫,好像整个人摔了一跤似的,看的首阳抚掌大笑起来。“无善小子,你是又掉到泥沟里了吧,怎么搞成这幅德行。”看着杨无善弄脏衣服,他也不恼,只是打趣起来,颇感好笑。
无善小脸一红,“才没有,我只是忙着去做这个了。”说着举起了手中的物事,“老头,你看。”他还把东西往首阳的眼前凑了凑,生怕别人看的不仔细。
“哎呦呦,你这还真是手巧啊,这食盒倒也像模像样。”首阳把食盒拿在手里瞧了瞧,由衷的说。“不过,你小子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老头两眼一瞪瞅着无善。
“师父,无善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您老人家的厨艺…无善实在是没法恭维,只好出此下策,请师父给无善带些好吃的回来解解馋。”他一本正经德说。原来是因为首阳老头厨艺太差,平日他自己一人吃着尚未觉得什么,可是杨无善因本就生在侯府,山珍海味吃惯了。这粗茶淡饭吃几天几月倒还不觉得什么,可是时间一长,却实在是难以下咽。刚开始他不敢跟首阳提意见,毕竟寄人篱下。可是跟首阳混熟后,他发现首阳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很多时候也会听听自己的意见,跟自己插诨打科。这才敢来这么一出。
果然,首阳老头听了并没有生气,而是抚须呵呵的笑着。“也是也是,说的倒在理。平日里你也没少干活,这次便依了你这小鬼头,嫌老夫的不是,以后有你好果子吃。”首阳说完哈哈笑着,拿起食盒飘身没了踪影。这手轻功看的杨无善愈发的向往。
每一天,杨无善除了做做家务杂活。还要完成首阳的吩咐。三天一次,填满屋里的那口大缸。而每到这个时候,首阳回来基本上就只会在床上看到瘫软的杨无善,只因那山泉水的源头在山上,那山杨无善不知道有多高,但以杨无善最快的速度往返也需要至少两个时辰。而他就算担负最大盛水量,也需要往返五次。他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给自己这么“沉重”的任务,不过既然是师父说的,他自然照做。杨无善没有感觉到的是,他的肌肉和身体都慢慢强壮起来,比刚到这里时强了许多。
而杨无善在这轻松的氛围下仿佛也忘了沉重的仇恨,他的性格慢慢的变化着。这一点和他朝夕相处的首阳能清晰的感觉到,然而他也发现,虽然无善不是像过去那样愁眉苦脸,但他却从来没有笑过,最多也就是面无表情,只能在语气里听出一星半点他的情绪,这一点与同龄的孩子大不相同,这也让首阳无可奈何。
这天晚上,正是杨无善担水回来的那天。现在他的身体在锻炼下强健了许多,不至于整个人瘫软在床。师徒两人在凉亭吃着饭菜,今天首阳带回来一只烧鸡,让无善甚是欣喜,两荤两素的饭菜也足够丰盛。首阳喝着酒和无善吃的都很舒畅,看得出他们都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唉,老夫这一辈子就一直在追求这样的生活,平平静静,颐养天年。摸爬滚打那么久,到后来却也是一无所有,都想着放弃了,来到这么个小地方安度晚年,没想到还让你小子给打扰了,真是够可以的…”嘴里虽有责怪,但杨无善听得出他的满足。
“古人常说,一人为师,终身为父。以后无善定为师父养老送终。”杨无善放下吃的正香的鸡腿,严肃认真的说。
首阳听了心中欢喜,“小兔崽子嘴倒是挺甜,不过看看你现在,吃我的喝我的,连大话也是你说的,好意思吗?”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没个正形,嘲笑起了杨无善。
这话一说,杨无善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也是个机灵的小鬼头。赶忙夹起另一只鸡腿放到首阳的碗里,谄媚的为师父倒酒,表现的甚是殷勤。首阳这才捋捋胡子,笑着大吃大喝起来。
杨无善也拿起那半只鸡腿,啃的不亦乐乎。一大一小两人都吃的满手油腻,哪还顾得上什么形象。“师父,我心中有些疑问,能否请师父告知?”无善吃着,突然想起了什么。
“讲。”首阳连头也没抬,含糊的从塞满鸡肉的嘴里挤出一个字。
“那个……师父是江湖散人,没什么俸禄。无善好奇,这每日有酒有肉的,钱财从何而来。”“我们…是不是吃的有些奢侈?”原来杨无善看首阳整天游手好闲,不是钓鱼就是静坐看书,不由得感到担忧,于是便问出心中疑惑,这钱财到底从何而来?
首阳一听哈哈大笑,吞咽下了口中食物,说道:“你这小子,小小年纪问题这么多。都快成了这儿的管家,也罢也罢,闲来无事,为师就让你明白明白。”说完连鸡腿也没丢下,一手吃着,一手抓起了杨无善的腰带,就那么一提。无善顿时被师父捉在手中,带着一起飘身而去。
苦无居四面环山,杨无善也不知道师父到底带着自己上了哪座山。约摸半柱香的时间,他就又被放了下来,和师父齐身立在一漆黑山洞外。
眼看着首阳要进去,杨无善赶忙阻止。“师父,里面太黑,咱们还是白天再来吧。万一摔跤磕碰……”
“怎么就你话多,跟我来。”首阳啃完了鸡腿,鸡骨扔在了洞外。带着杨无善走了进去。
杨无善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野兽峻石。可走了没几步,他的眼睛就亮了。当然,这是被里面的夜明珠映亮的,这夜明珠虽然数量不多,却异常的硕大,照的这山洞里宽广的石室甚是明亮。
入眼,杨无善才感到震撼,只见石室内银子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大堆,金叶子也乱七八糟的堆着,明珠宝石更是被凌乱的扔在一旁。这些在外面被人们追捧的东西却被首阳像堆垃圾一样堆在一起。像小山一样,比无善还要高。他拧过头一脸呆滞的望向首阳老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嘿嘿,傻了吧。老夫当年也是颇有存货的,杀富济贫的事没少干,也给自己留下了这么一点点。”首阳笑的很是得意。
杨无善听他说一点点的时候咽了咽口水。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崇拜。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和师父完全有坐吃山空的资本。
首阳席地而坐,靠着银山。无善学着师父的样子,靠着金山而坐。他抓着一把金叶子感受着这奢华的手感。
“这下长见识了吧,实际上这些东西只不过黄白之物。世间平常皆有。可你知道吗,那里间的药房,才是真正超尘脱凡的圣物啊。”首阳感叹着,感慨良深。“今天咱们就不进去了,那机关不怎么好开,颇为烦琐。还有就是里面的一株圣物因你而要成熟了,咱们也别进去打扰,坏了灵气。”首阳抚须神秘的说。
杨无善一头雾水,他从未来过此地,也从未见过什么圣物。“师父说的明白点,无善不懂。”
“唉,你的身体和资质本是中等之资,不怎么适合习武,最多成为个鹤立鸡群的高手,却难登巅峰。而这株药草是我师门所传,我在初到此地时植下它,这圣物据说有脱胎换骨,洗筋伐髓的神效。可自单传百年来却只开花,从未结果。我师父说它只欠一个契机便可成熟,那契机叫做‘星尘’,门中相传若得此物便可得神果,可寻了若干年,却对此物渺无音讯。说到这,你可明白了?”
杨无善这才明白什么叫这神果因自己而生,因为他知道,那叫做“星尘”的东西自己就有。想到这他看了看自己胸前的怪牌,没错,那星尘便正是此物。
无善出生的时候,正有一天外陨石从天空坠落在侯府的附近,据说当时还因这陨石死伤了不少平民百姓。大家纷纷议论这是有凶星下凡,为祸人间的预兆。议论归议论,可县令充耳不闻,硬是生生把这说成祥瑞,呈献给了承业侯。正巧无善出生,于是这陨石就被拿来打磨成佩饰,当做了他出生的纪念,意图求个吉祥安稳。
而这就是怪牌的来历,这也是为什么小小一块牌子能挡住天镞星红羽箭的原因了。而首阳在听说了这牌子的来历后,将那天断裂的下半部分石牌研磨成粉,半信半疑的灌溉到了那圣物的土壤里,没想到百年没有动静的它结出了青果,现在只要等待,便能使圣物瓜熟蒂落,靠它改写杨无善的命运。
杨无善久久的没有说话,只感觉这世间的因果实在是奇妙,仿佛冥冥中有所注定,有所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