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说你发什么呆呢,过来吃饭了!”一个守卫大声吼着苏梨,他远远的看到苏梨脸上挂着笑意,神情变得异样开心,却是难以理解。
“不会是在这里关了半日,傻了吧?”他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脸上泛起丝丝冷笑,手中端着一碗白饭,不耐烦的催促着苏梨,却道:“你倒是快点过来拿饭啊!难道不想吃了吗?!”
苏梨听到声音,从萤火虫的思绪中回过神儿来。她抬头看看守卫,又看了看那碗白饭,哪里还有一点白饭的样子,米色发黑,像是霉了一般,却也没了胃口,可她腹中空空,别说午饭没吃,连口水都没有喝,正饿得难受,便不情愿的从角落的位置慢慢移了过来。
刚要伸手去接,只见那守卫嘴角轻轻上扬,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似是手上一松,连碗带饭丢在了地上。
苏梨顿时气的火冒三丈,被关在这发霉的幽室,已经够倒霉的了,一天水米未进,已经够可怜的了,现在,连这小小的守卫也要欺负她,真把她当成脚下的泥,任意踩踏,却是错打了如意算盘!
她哪是那种逆来顺受、可以任人鱼肉的人?!正好,她这一天的委屈无处发泄,却像是集聚的洪水,顷刻间爆发出来。
“你这守卫好大的胆子,楚大人吩咐要好生照应着,你竟敢如此怠慢,传到楚大人的耳朵里,你这守卫还当得了吗?况且我与沐阳王交好,你不怕我向他告状,他一生气要了你的脑袋?”苏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气势如洪,微微冷笑着,并无半点惧色。
那守卫听了,还真被苏梨的话吓到了,呆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你明天就要受刑掉脑袋了,还在这里虚张声势的吓唬谁啊?”
“我如今还未受审,也便没有定罪,就还是堂堂的太医署医员!况且明天的事谁又能说得准?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丢了性命?若是得上天眷顾,大难不死,可不会就这么白白受你欺负了!”苏梨气道,见他一副落井下石的丑态,更是动气。
“是吗?那就看你明天有没有命活着了!有靠山是吗?王爷又怎么会因为你这种小角色伤神?简直是笑话!”他冷笑了一声,似是带着嘲笑之意,对苏梨的话并不相信,随即转身看向一边,不再理苏梨了。
苏梨气得血往上涌,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成林赶快凑了过来,将她拦下了,道:“他叫林东,是这里的管事!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还是养足了精神,先把饭吃了吧!”成林说着,将手上提着的锦盒打开。
苏梨看了一眼,里面摆着一碟芙蓉糕,看上去松软白嫩,定是香甜可口的。
成林将这碟芙蓉糕顺着栏杆递了进去,嘴里却故意高声说道:“这芙蓉糕是王爷刚才差人送过来的,说是给苏医员的晚膳,王爷知道苏医员平时爱吃这个,才特意吩咐司膳房的人做的,楚大人也是应允了的。”他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刚才的守卫林东,似是在和他说话。
那林东听了一撇嘴,十分的不屑,果然仔细的瞟了一眼,见是几块摆放整齐的点心,又是楚大人应允的,便也没多说什么。
苏梨见了点心,肚中饥肠辘辘,反而觉得更饿了。也顾不上多想,随意拿了一块送入口中,一口便咽了下去,却是吃的有些急了,差点噎着。还好成林也准备了淡茶,让苏梨吃起来顺畅些。
直到都吃完了,只剩一只空空的盘子,苏梨这才有力气说话,微笑着看向成林,道:“多谢成兄,要不是有你帮忙,我恐怕等不到明天受审了,就要先饿死在这昏暗的幽室了!”
成林听了,扑哧一声乐了,说道:“明天的案子,苏医员不但不害怕,反而说起了玩笑话,真是个特别之人!”
苏梨笑了笑,但是笑容里透着一丝苦涩,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成林点了点头,却是带着几分自信,道:“相信苏医员明天一定能逢凶化吉,不会有事的!”
“借成兄吉言,希望一切如愿!”苏梨笑道,眼中满是期许,反而没了恐惧之色。随即将手中的空盘子递给了成林,见他冲自己微微点了头,眼神中似是有些深意,已是明白了几分,只是并不说破,又趁林东不注意,也微微的点了头。
之后,成林便退了下去,林东冷笑了一声,也跟着出去了,这里晦暗阴冷,连他们这些守卫,也是不愿意久留在此处的。一时间,整个牢房,又只剩下苏梨一人了。
吃了些东西,苏梨果然觉得精神了一些,明天会有命活着吗?私通宫女可是大罪,是要杀头的!虽然苏梨知道这只是一场误会,兰星的那封私信,她更是见所未见,当然也不知道上面的内容了,可事到如今又如何说得清楚呢?
想到此处,她越发觉得自责,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了,倒不如坦白自己是女子的身份,这私通的罪名也便毫无意义了,虽然自己还是会被砍头,犯了欺君大罪,但至少可以救下兰星!
她打定了主意,眼神反而变得坚决,既然一切的祸源是自己,能够救人,也便没什么可犹豫的!
忽然,她又机警的四下里观望了一阵,见确实没人,这才小心的展开手里的字条,刚才成林给她点心的时候,一并递过来的,她便小心的握在掌心,没有被其他的守卫发现。如今四下无人,这才小心的展开来细看。
看过之后,却是有些失望,上面只写了一个“金”字,不免让苏梨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实在是想不通,又仔细的看了看,那字迹苍劲有力,透着坚韧之意,倒像是暻暄的字迹,难道说和他给我的那块金子有关?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金子,有什么玄机呢?
不过,既然成林冒着许多危险才将字条送到她的手上,又怎么会无用呢!想了多时,仍是毫无思绪,竟忽然有些困倦了,打了一个哈欠,便蜷缩着身子,靠在阴暗的角落里睡着了!
只是,这一夜睡的并不舒服,时而冷冷的卷着身子,却还是有刺骨的寒气沁入,将她打着哆嗦的身子冻醒;又时而做起了小时候的那个梦,有人为她挡刀的梦,弄得她的头有些发晕,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梦还是醒着,恍惚间微睁开双眼,已是入夜时分,苏梨抬头望着那清冷的月色出神,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天空繁星点缀,薄云环绕,清凉幽静的夜晚,月光分外明媚。
暻暄安排好了所有的事,还是没能入睡。他一个人慢慢踱着步子,不一会儿的工夫已是到了勤政殿,里面灯火辉煌,如同白昼,案前坐着一位老者,威严庄重,眼中炯炯有神,只是花白的发髻显出了一抹沧桑的韵味,再不服输却也是老了!
他正聚精会神的批阅着奏折,毫无困意。
暻暄在殿外静静的看着,见他一会儿紧皱双眉,暗自叹气,一会儿又眼带笑意,频频点头,悠然的捋着胡须,便也跟着他的神情蹙眉浅笑。
“王爷!”元寿公公轻轻的唤了一声,忙低身施礼。
“元公公快起!您年岁大了,以后见我不必行礼了。”暻暄说道,这才回过神儿来,忙搀扶起他。
“这可不行,老奴在这宫里几十年了,可不能坏了宫里的规矩!”元寿公公笑道,抬头看了一眼暻暄,见他关心的向殿内张望,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轻叹了一口气。
暻暄似是没有注意到,依旧望向大殿之内,问道:“这些日子,皇上头痛的毛病好些了吗?”
那元寿公公听了,脸色微微有些异样,道:“王爷既然如此关心皇上,为何不进去看看呢?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毕竟是父子啊。。。”
“看到我,应该会更难过吧?还是不见的好。。。”暻暄说着,落寞的目光慢慢从皇上身上移开。那眼里透着关怀,却又被一层深深的悲伤笼罩着,让他想推门跨进去,却又遗憾的望而却步。
“怎么会呢?您知道,皇上他是非常挂念王爷的。。。”元寿公公说到这,有些着急了,不由得提高了些嗓音,却不小心惊动了皇上。
“谁在门外,是元寿吗?”皇上高声问道。那声音虽说浑圆有力,却掩饰不了一位老者的沧桑。
“皇上,是奴才元寿!”元寿公公回话道,一推门进了勤政殿。手上端着一碗汤药,是刚刚暻暄送过来的,从苏梨那讨来的药方,专门治疗头痛。
皇上头痛的毛病已经很多年了,宫中的方子也都用过了,总是时好时坏的。自从用了苏梨的药方,病情确是比之前好了许多,所以暻暄这些日子总是亲自熬药,再亲自送过来,隔着窗子看着皇上喝完了才安心的离开。
但他的关心却不想让皇上知道,做的这许多事情,也都是让元寿公公出面代传,只说是调养身体的普通药方,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见皇上一口气喝下,暻暄的嘴角微微翘起,竟十分的欣慰,这才安心的离开了。。。
“皇上,这药。。。”元公公刚要解释什么,可皇上一摆手,却是阻止了。他抬头看了看窗外,见暻暄已经走了,却是轻声的叹了一口气。
元寿公公见了,忍不住心酸,道:“皇上,王爷这些年来吃了不少的苦,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您还不能原谅他吗?”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一双深邃的眼变得更加悲伤。已经六年了,这六年里,他没有叫过他一声父皇,只是喊着皇上,行着君臣之礼,而不是父子之情!他想到这,心中酸楚,眼中噙着两颗泪,却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清楚的知道,除了父亲的角色,他还是皇上,如今朝中的形势,两股势力横行,一边是庄贤王大将军刘图,是他的亲弟弟,手握重兵,掌管着朝中七成的兵马,在朝中可谓是一人之下,目中无人;
另一边是以萧皇后为首的文官,她的哥哥便是当今丞相萧卿瑜,这一股势力虽说都是文官,却是羽翼丰满,深谙治国之道,势力极大。
相比之下,皇权变得嬴弱,让皇上不免为刘氏江山的社稷安危忧心。
“元寿,药也喝完了,陪朕出去走走吧!”皇上说完,轻轻的把案前的奏折推了推,站起身来,因为坐的时间有些久了,肩膀发麻,脊背酸痛,脸上的疲态分明,却是苍老了许多。
他带着元寿在宫中散着步,不一会儿的工夫竟来到了安宁宫,这安宁宫,便是暻暄母妃的寝宫,自从她仙逝之后,便一直闲置下来,虽然每月有专人负责打扫,里面的摆设还是原来的样子,不曾动过,却再也看不见主人依稀的模样了。。。
皇上想到这,脸上的悲伤骤起,只是远远的望着,夜色中洒下一轮清幽的月光,拂去岁月的印痕,拨开心中的层层思念,陷入深沉的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