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泄之后,少年略略恢复了些往日的神志,开始思考起自身的处境来。先仔细观察了下四周,查看了江水的流向,又应照着星斗的位置,判断自己应该已经被江水带到了南岸。
正待细想,忽然闻得自个肚子咕噜噜的响个不停,原来昨晚经历了生死离别的逃亡,到了现在早已耗干了精力,此刻已然是饥肠辘辘,这时才想起自己的包袱,伸手一摸还系在自己的腰间,只是被江水泡着比原来沉了不少。赶紧打开包袱,里面几件换洗的衣衫已是湿透了,那几块干粮自然也不能幸免,不过只要用火烤干,虽然味道定然是不佳了,但此刻又哪里顾得上这许多,先靠着这几块干粮支应几顿才是道理。
于是便准备生火,顺带把自己的衣服也一并烤干了,可忽然转念想到,此地究竟是哪里尚不能确定,周遭又会不会有别的流民,摸了摸衣角,里面还有母亲缝进去的两块银饼,在这荒僻之地自己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若是遇上贼人岂不成了待宰的肥羊,想到此处岑普决定还是先等到天亮些,观察清楚周围环境再做打算。不过自己也确实饿了,好在包袱里还有几个果子,赶紧取出来一并吃尽了肚子里,这才觉得肚子好受了些。肚子有了食,困倦之感顿时袭来,依着巨石背着风,躺了下来,不一会竟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边忽然人声嘈杂,岑普顿时惊醒,此时天已经大亮。岑普这才看清原来自己所在的是一块不大的低洼滩头,滩头两头尖窄,只自己所在的中间部分略宽敞些,自己所依靠的这块巨石将这部分滩头分为两半,再往前几步便是约两三米高的岩壁,攀上这岩壁才算是真的上了岸。
而人声则是从江上传来,大约有二三十人,男女老幼都有,挤在两个大木筏上正像岸边驶来,看那筏子方向是自己的西面,一片更易靠岸岩壁也更低矮的滩头。此时木筏上也有人看到了岑普,岑普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包袱,不过对方似乎并不在意这个满身泥浆的娃娃,木筏也继续朝西面的岸边划去。
不一会,那群人就上了滩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只见其中几个壮汉更是来了精神,也不休息径直攀上了对面的岩壁,很快就从上面放下两根绳子来,准备把剩下的人都拖拽上去。
可就在此时,岑普确分明看到了几名手持长矛的轻装士卒,来到了壮汉们身后,根本没有任何交谈,长矛已经刺穿了几名壮汉的胸膛,接下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刚刚活生生的一群人,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尸体。岑普想要逃走可是腿根本不听使唤,只好将身体尽量压低,这时那群士卒已经开始在滩头上捡拾财物,一边还在大声交谈着,岑普看到一个年轻些的军卒似有不忍,好像在说都是普通百姓何必下次狠手。可是话还没讲完,就被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一脚踹倒,大声吼道:“这是王大将军亲自下的军令,你敢不尊现在就砍了你”,说着似乎就要拔刀斩杀,旁边几个军卒赶紧过来劝阻,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说到:“赵爷莫气,小虎年纪小不懂规矩,莫和他一般见识,他知错了将来还得跟着赵爷继续杀敌不是”。说着又转身对那叫小虎的狠狠说到:“现在是什么时节,我们跟随大将军从荆州一直杀回建康,把天子老爷都给圈了,这可是杀脑袋的大罪,图的什么不就是个富贵,再说这些流民,你知道哪个是江北那些流民帅派来的奸细,真要是出了岔子,别说你我,就是一家老小也得交代在这,你可别在这犯浑,再要有下次别说赵爷,兄弟们就先把你剁了”。
王大将军几个字岑普听的真切,心念一转当下明白了几分,一股热流涌上心来,口中恨恨道:“王墩狗贼,将来你也免不了小爷一刀”,不曾想居然真的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