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老爷子意味深长的仔细看了看自家的长孙,微微点了点头,缓缓道:“汝观征西将军戴渊和祖士少二人如何?”听到老爷子这么问,岑普心下一拧,知道老祖宗其实已有主意,怕是难以改变了,但自己还是要试一试,连忙答到:“戴若思虽有才望,但天子让其都督兖司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恐不能服河南诸君之望,毕竟如今江北之地能够复得,皆是祖豫州与诸坞堡摒弃前嫌,同仇敌忾浴血厮杀的结果,天子却弃祖逖不用,戴渊虽是有才忠节之人,然既无恩于众坞堡,又无信于江北诸将,祖士稚宽量为中兴大业,不曾计较此爵位得失,但也正因如此江北诸路才更加以祖逖马首是瞻,戴若思名份虽高,却也只是被诸将高高供于庙堂敬而远之,祖逖在时自然无话,若祖士稚有失,恐戴渊无力调动江北诸路军事,主将如此大事可知。”
“至于祖约一直辅佐其兄,对河南诸路军事也可算是了然于胸,本是合适人选,只可惜此人气量远不及其兄,观其所为睚眦必报,久之恐不能尽笼诸将之心,更何况朝廷对其兄都心存芥蒂,祖约又岂能身免。”说道此处,岑普偷眼察看老祖宗面色,见其不置可否,担心还是没能说服老祖,但又怕激怒了老爷子,思量了措辞继续道:“况且羯贼石勒骁勇善战,现在又任贤用能,已隐现天子之象,望老祖宗深思”。
老头子捻了捻胡须,暗叹一声心道:“吾家的好孩子,小小年纪见识已是不凡,只是这孩子凡是太过考量利益得失,世间有些事虽知不可为,但当为则为,我家历代书史从来都是秉笔直书,何曾折了气节,传至小孙子这一辈,终于出了普儿这么一位天纵异才,可谓我家天资第一人,但正是因为如此,更不能使其堕入歧途,若是在太平年间,纵使小有偏差只要善加引导,亦不至于闯出大祸,学问之道上终必可有一番作为,只可惜如今生在乱世,这孩子所思的就显得太过活络,若不及早归正为其指定方向,恐吾岑家将来也要难免青史恶名了。”想到此老头子已然打定了注意,正所谓:“子以四教:文、行、忠、信”,看来今次需要老朽我挺身,为子孙们好好做一次示范了,人生又岂是儿戏,岂能毫无顾忌肆意妄为,当顾生前身后名。”
随正色道:“关于昨夜天之异象,老夫来时已和你的父亲、叔叔们商讨过了,你所言也符合天道星说,只是天道本就无常,岂能只因妖星分野这种虚妄之说,就弃乡里而奔命,此非丈夫所为,至于小子对戴渊、祖约二人评价过于危言了,此二人皆我大晋才能显卓的忠直之士,即使祖公真有不测,有此二人与诸堡同心御敌,量羯贼亦难再有所作为。老夫已派你的父亲前往雍丘,觐谒祖豫州,你叔叔他们也都前往附近诸堡联络,请各家加紧修葺城寨,储备粮食以防不测。”
“吾汉家天下自刘贼反叛以来,生灵涂炭天下黎民受倒悬之苦,好不容易天子于江东再立基业,多少志士仁人血染江淮,方有了如今北伐之成果,此刻岂容吾辈再退一步,当以羯贼血战到底,保我宗庙,护我百姓岂可再不战而退,任由胡人荼毒我汉家大好河山,真若如此纵死何惜!”其实岑普又哪里愿意弃堡而去,只是觉得当下时局确实难以把握,但闻得老祖宗之言,也激起了少年人的血性来,当下也热血升腾起来,想要和老祖宗再说几句,忽然一阵剧痛涌上心来,忽的一口污血吐出,再睁开双眼,自己正趴卧在一片泥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