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郡溃堤的事情,齐熙诠心里是非常清楚的,像桐郡这种临江的钱粮产地,祁国为了保证水患安全,每年都有专项拨款用于维护和加固江堤,同时地方上为了自身安全,也会拨出一笔经费用作同样用途,所以资金是肯定够的。像现在这种外强中干的江堤工程,很明显,资金没有到位,至于是被挪用了,还是被贪污了,还是怎么样,并不难查。
齐熙诠吩咐下面的人,江堤工程的事情不许伸张。而自己则一面不动声色的继续组织灾后重建,一面准备给岳卓写封信,当初,岳卓暗示过,陈丰是自己人,那也就肯定是岳卓的人,这事还是要跟岳卓商量的。
齐熙诠的信还未写,岳卓的人和信就到了。丞相府管家把岳卓的亲笔信交给齐熙诠,自己垂手伺立在一旁。齐熙诠看了岳卓的来信,信中所说与自己不谋而合:资金没有到位。至于处理办法,岳卓建议既不能冷了陈丰这些支持二王子的下面臣子们的心,当然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齐熙诠看完岳卓的信,心里有了数,沉思半响,淡淡的问管家:“丞相可还有其它什么嘱托的事情吗?”管家恭敬的回答道:“丞相有些话不方便写在信中,确实让我传话。丞相说,水至清则无鱼,地方官员有些小动作是常情,若二王子以此事向王上证明大公无私,丞相则必定全力助二王子定罪陈丰;若二王子放过陈丰,丞相则全力助二王子从中斡旋。一切由二王子决断。”
齐熙诠见岳卓的话和书信都说得清楚了,心里更加明白,岳卓是想保陈丰的。于是,点点头,对管家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对丞相就说我不会让他难做的。”管家躬身施礼,告退。
齐熙诠身边的人提醒齐熙诠道:“二王子,此事要全部压下来恐怕不易,如果被大王子的人知道了,反而不美。”齐熙诠点点头:“是的,这个我知道,所以还是要处理的,但处理的重点不在于陈丰,而在于施工方,放心,我大哥不会抓到什么口实的,就算想怎么样,也要考虑父王的心情,父王历来不喜欢我与大哥相互争执。”
次日,齐熙诠唤来陈丰问话,陈丰一开始战战兢兢,后面见齐熙诠话题直接指向江堤施工方,心里有了数,连忙力陈自己监管不力之罪,请二王子责罚云云。齐熙诠淡淡的说道:“无奸不商,日后对这些奸商要多加督导,你抗灾辛苦,先以灾后重建为首要任务,此事后面再说。溃堤之事,主要原因还是江水暴涨所致,非人力能抗衡,你也无需太过自责。当然,监管不利之罪确实是跑不了的。”
陈丰急忙谢过二王子,说二王子是英伟之主,日后必唯二王子马首是瞻。齐熙诠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陈丰退下做事去了。齐熙诠又问了一下后面的钱粮补给安排和齐熙贤的动向,见没有什么异常,也就不再多问。
水灾之后的重建及生产恢复工作,不是短短几日就能解决得了的,齐熙诠明白自己不是什么都懂的,于是放手让陈丰他们去做,自己只当一个定海神针。又过了一个月,朝廷的物资差不多都到齐了,所有工作都走上了正轨,齐熙诠要准备回京了,让陈丰自己处理江堤质量问题,对于陈丰的监管不力之罪只是口头批评了一下,并未写入奏疏里面。
祁王收到齐熙诠关于桐郡的奏疏,里面有关于大王子后勤的重点陈述。祁王将之遍示群臣,众人皆言,二王子救灾井井有条,大王子后勤保障得力,明阳和岳卓也附议。祁王见没有异议,于是召回齐熙诠,并对一切有功人员论功行赏。
齐熙诠正要准备动身,忽然接到通知,说是祁王病重,让其速速回宫。一开始,齐熙诠并未太在意,只是以为要尽孝道,但岳卓与穆皇后的接连通知,让齐熙诠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急忙快马加鞭往大都赶去。
齐熙诠回到大都已是深夜,顾不得休息,急忙入了宫去。明阳、穆雅茹、镜琉、齐熙贤、岳卓等人已经聚在宫里多时了。齐熙诠一一见过礼,问起父亲的病情,明阳表情严肃,简短的说道:“王上突发重病,却是比上次还要严重,太医正在会诊。”齐熙诠也不敢多问,只得候在一边耐心等候。
过了一会,太医出来,对明阳等人说道:“王上上次风寒之后,过于操劳,这次再染风寒,比上次还要严重,我等在药石之上已经竭尽全力,国师等还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
话音刚落,镜琉就流下了泪来,不过很快就拭干,以免影响不好。
明阳谢过太医,冷静地对说道:“王上身系国家安危,如今已到存亡之际,我们想进去面见王上,请求圣谕,不知太医以为如何。”太医想了一会,回答:“进去问吧,不过,不要耽误太久。”
明阳急忙带着众人走入内室,只见祁王齐君玟口不能言,体不能动,犹如中风一般,见明阳他们进来了,只是目视明阳,口中想说但又说不出来。明阳见祁王辛苦,急步上前,问道:“王上之后,何人可为君,请王上示下。”祁王眼光似乎转移到齐熙贤身上,齐熙诠见状,急忙上前:“请父王示下。”祁王又似乎把目光转到了齐熙诠身上。
明阳见状,怕多生事端,不再追问祁王,略一思量,对其他人说道:“王上上次病重之时,为了预防不测,曾有言于我,必有安排,如今王上神智不大清楚,我们不要再继续追问,让王上好好休息吧。”于是,众人退出内室。
到了外面,穆雅茹急问:“国师刚才所说的王上的安排可是真的?”明阳回答:“当然是真的,明阳不敢妄言。”岳卓也追问:“不知这安排,可是指的什么?是遗诏么?”明阳想了一会,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王上并未明说,也许是吧。”众人皆不再说话。
明阳又道:“不管王上是何安排,我明阳第一个拥戴,若有人逆于王上之意,就是与我明阳为敌,也是与我大祁朝堂为敌,现在乃是非常时期,各位当同舟共济,务要生乱,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齐熙诠见岳卓在一旁沉思,先站了出来:“学生赞同老师所言,此时,若有生乱,当以雷霆手段处置,以免祸害苍生。”岳卓与齐熙贤也附议,穆雅茹与镜琉自然也就没什么话说,只得表示担心王上身体。
穆雅茹与镜琉日夜照看祁王,明阳他们暂时回去了。乘着人乱,穆雅茹把齐熙诠叫到一边,问道:“是否要把武镇远叫回来?是否需要通知莫国?”齐熙诠认真考虑后,回答:“武镇远领兵在外才最好,不需要回来,莫国那边让人通知一下吧。”穆雅茹点头,刚要离开,又被齐熙诠叫住,问道:“以母亲对父王的了解,父王的遗诏可能会放在什么地方?”穆雅茹一愣,认真想了想,对齐熙诠说了几个地点,齐熙诠点头去了。
当夜,四更时分,祁王,齐君玟,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