肱煌安见范钰有惶恐之色,也不表态,只是淡淡的继续说道:“不过,那贾仕和你儿子范景,文章之中有些雷同的句子,依你之见却是为何?”范钰见大王子并没有给自己直接定罪,也不知道大王子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只能强自镇定,硬着头皮回答道:“这可能就是俗话说的,英雄所见略同吧。”
肱煌安笑笑:“好一个英雄所见略同,那贾仕既然与你儿子所见相同,为何只落得个名落孙山,而你儿子范景却名列榜首。”范钰冷汗直冒,感觉自己口干舌燥、舌头打结,吱吱唔唔了半响,才冒出一句:“先贤曾言,举贤不避亲,先贤之理,臣也只好遵守。至于贾仕的文章,因为与犬子雷同了,所以才没有点他入榜。”
肱煌安淡淡的笑道:“范太守遵道重理,举贤不避亲倒也很对,只不过这世间之事未免也太巧了:贾仕碰巧与你儿子范景文章相似;贾仕碰巧死了;死之前他又碰巧背诵了自己的文章;碰巧这个事情又闹大了;父王碰巧又让我来处理这个事情;而我出发之前碰巧又与丞相商谈过此事;而丞相碰巧又对范太守有举荐之恩。古人说无巧不成书,我看哪,不只是书巧,这现实中的人和事都巧,你说是吧,范大人?”
范钰见肱煌安话中有话,哪里敢说半个不是,一个劲儿点头哈腰:“大王子说得是,大王子说得是啊。”肱煌安于是笑眯眯的看着范钰:“那依范大人之见,这如书般的巧事却是应该如何处置?”
范钰见肱煌安似乎不像要拿自己问罪的语气,但又不完全在为自己开脱,不知道肱煌安打的什么主意,心里嘀咕,小声说道:“臣唯大王子马首是瞻,大王子与丞相比臣高明百倍,臣的主意不过是萤火之光。”
肱煌安收起笑容,正色道:“若我定要你给出了处理意见来呢?”范钰见状,忙表态:“此事发生在臣的管辖境内,臣负有监管之责,臣愿意接受朝廷任何责罚。”
肱煌安又笑道:“范太守能知错认罚,善莫大焉。我思量,造谣滋事是为贾仕鸣冤而起,只要证明贾仕所鸣之冤并不冤曲,那么造谣滋事自然也就不合理了,至于贾仕的家人,本着体恤的主张,府衙却是应该善待的,范太守觉得这样处理如何?”
范钰一听,大喜,忙附和:“大王子所见甚是,臣只能高山仰止。”
肱煌安又想了会,缓缓说道:“贾仕背诵的文章,无人能够证明就与榜首政文相似,且当时围观之人,能记忆下来的应该没有,所以,就说是贾仕落榜,心里不忿,看到榜首政文做的文章而已。至于贾仕自杀身亡,留下书信,同样也是这个理。你好好抚恤贾仕家人,没了苦主,事情自然会慢慢平息下来。”
范钰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背心早就湿了,听得肱煌安如此一说,顿时大喜过望,急忙谢过大王子,表示自己一定照办,又说了一些效忠的话。肱煌安挥挥手,范钰见状,退了下去。
屋子里,肱煌安独自一人凝神思量半响,将自己的想法及事情经过奏疏夏王:此事实乃如此这般,其中的蹊跷并不难细查,但范钰身为莱城郡守,打他的脸也就打了朝廷的脸。一旦落实范钰舞弊,那么虽然此事能了,但却间接鼓励了滋事造谣者,同时对朝廷的声望也是损害,不利于大局。并把自己的处理建议也一起写上,末了,写道:儿臣恭请父王决断。这份奏疏写得文理清楚,高屋建瓴,但有一点肱煌安却没有写上,那就是打范钰的脸不止打了朝廷的脸,也打了丞相左鸣丘的脸。
写完奏疏,肱煌安吩咐八百里急奏朝廷,不得有误。次日,肱煌安又召见了恒弈仁,对恒弈仁在此次事件中的表现表示欣赏,把自己的处理意思,大体的告诉了恒弈仁,并征询了一下恒弈仁的意见和看法。
恒弈仁早已不是那个刚出茅庐的热血青年了,虽然专心与领兵,但政治上的东西对恒弈仁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太难领会的事情。听大王子这么一说,心里一捋,大概就把住了大王子的脉,笑道:“大王子顾全大局,奕仁佩服。”
肱煌安眼睛一亮,微笑道:“恒大人说我顾全大局,不知道可否详细说来听听。”于是恒弈仁大体分析了一下这样处理的好处,其所述与肱煌安的想法倒也差不离。肱煌安听了高兴,乘势问道:“舞弊的处理,既然恒大人也没有异议,那么应该就妥当了。滋事造谣的事情,恒大人觉得应该怎么处理才好?”
恒弈仁略一沉思,道:“既然舞弊之说是虚,那么滋事造谣就是实,但当时民众只是基于义愤,我建议对其中领头的一两个,略加惩戒,以示朝廷绝不姑息,但不宜牵涉到贾家的人。”
肱煌安点点头:“恒大人所说正合我意,那就这么办吧。过几天等朝廷的回寄下来了,如果朝廷也没有什么异议,我们就对外公布了吧。”肱煌安又询问了恒弈仁一些军务,恒弈仁一一作答,并说了一些自己的看法。肱煌安对军务不甚明了,但是判断能力还是有一些的,对恒弈仁不禁又高看了一眼。
过了几日,朝廷的回寄到了,肱煌安见夏王没有什么异议,于是知会了恒弈仁和范钰:“朝廷对我们的处理办法已经认可了,我打算尽快公布,你们还有什么建议么?”范钰自然是夸赞朝廷英明,恒弈仁思量一会,道:“公布之后,我们需要加强城内的戒严,将造谣扼杀于萌芽。”肱煌安点头称是。
次日,莱城府衙出了安民告示:“经大王子肱煌安详查,科举舞弊之事,子虚乌有,乃贾仕臆测。对聚众闹事者,念事出有因,不予追究。对为首造谣者,张三、李四,拘禁半月,罚银十两。再有造谣者,当以重惩。太守范钰处置不当,官降一品,继续留任莱城太守。念学子寒门不易,特予贾母抚恤之金。”
安民告示一出,莱城之人均奔走相告。范钰私底下也给贾母送了一些财物,贾母见事情已经这样了解了,考虑的自己的后半生,只好收了钱财,偃旗息鼓。其它人见没了苦主,也不敢轻易造谣,怕真的被抓起来重惩,而且范钰官降一品也算是受到惩罚了,于是纷纷议论而已,慢慢的也就不再关注了。
半月之后,事情终于彻底平息了下来,肱煌安要回顺京覆命,范钰与恒弈仁出城相送。肱煌安谢过两人协助之功,打马往北去了。
恒弈仁回到府衙,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写在家书里,并表示了对姨娘,弟弟的问候。孟逋梵收到恒弈仁的家书,心下思量大王子此次虽是处置得当,倒是卖了个人情给左鸣丘,二王肱煌景也快辅政了,孟家在夏国地位举足轻重,这种夺嫡的事情,非同小可,要把份量掂量清楚了,再做决定。
孟逋梵在政治上的这些思虑很快就被前线传来的一个消息给打断了,“十万火急,莫王派大都督龚瑜,再次兵发沽水,请王上速速决断。”夏王肱煌泰收到这个紧急军情,急召群臣议事,大战一触即发,似乎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