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防盗门内的那位大姐,刘洋默默抬手,拭去额头渗出的汗水,扯了扯被汗水浸透,粘黏在身上的衬衫领口。
这大姐的动作,虽然让刘洋感到尴尬,但一向只注重结果的他,可不在意这些旁支末节,更不是放不开的人。
只见他面不改色,自我介绍道:
“我是这里房主的老同学,我姓刘,不知大姐您是……”
“哦,您是吴先生老同学?”
刘洋连忙应道:“是的,我是吴铭的老同学,请问大姐您是?”
“刘先生,我姓胡。”
刘洋习惯性客套着:“哦,胡大姐是吧。”
“嗯嗯,刘先生,我是家政公司的,吴先生他外出有事,会长期不回来,找了我们家政公司帮他打理房子。”
“这……”刘洋现在有点懵:“那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就不清楚了,吴先生他要的是包年套餐,应该会出去很久。”
“那好吧,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我走了。”
“哎,好的,刘先生您慢走。”
走出了大楼,迎着那刺眼的阳光,刘洋眯起了眼睛。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斜挂在天空上的橘红太阳,扯了扯衣领,转头退回了楼道阴凉处。
掏出新买的手机,他翻出一个手机号,拨出。
听着那手机铃声,莫名其妙地,他想起了昨天所遇见的那个奇葩强盗。
哪个强盗抢个手机还会归还电话卡?更别说是当别人面格式化手机……
“喂,阿洋有事吗?”
一声响后,手机中传来吴铭的声音,似乎已经忘了昨日的不快。
刘洋在那楼道中踱步着,他此刻情绪有些烦躁:“你怎么不在家?”
“当然是躲你了,惹不起,还不幸我躲了?”
没有掩饰,也不客套,吴铭直截了当地正面回应着。
这让刘洋气得一拳击中墙壁,发出一阵闷响。
“我去你大爷的,胖子。老子有了机遇想带上你,你怎么跟个遇上祸事了一般。”
那边,吴铭呵呵一笑,随即沉声道:“阿洋啊,若是你真是遇上祸事了,只要我能帮的,只要不影响我生活的,我都会帮,这我绝无二话!而你这所谓机遇,是让兄弟往火坑里跳啊!”
“怎么个火坑了?胖子,我告诉你,虽然我有时会坑你,但绝对不会拿你生命开玩笑!”脚下几步疾走,刘洋反驳着。
“……”
手机那边,吴铭沉默一阵,才缓缓开口:“但我现在要的,只是稳定。”
他的语速很慢,很沉,很稳。
“但将来这世界……”刘洋还在试图说服这位挚友。
“我知道”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刘洋的话,吴铭依旧是那样的语气,那样的语速:“但这不会影响我的生活!”
“别和我分享你的机缘,就如同我不会和你分享一样!”
留下这一句话,吴铭道了一声“再见”便挂了电话。
“嘟嘟嘟……”
听筒里传出的忙音,刘洋没有理会。他在愣神,在想吴铭最后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按照大众的思维来思考……那是吴铭早就得了机缘,否则如何会这么无视他的机缘?
沉默良久,将手中手机塞回裤袋,刘洋走出了楼道,离开了这个小区。
————
华国,中州,京都,皇宫西侧。
这是一个阁楼……
危楼高百尺,只手摘星辰。
此楼名为,摘星阁!
这里是华国历朝历代,观测天文天象,为天下预言的所在。
而那摘星阁中人,是为观星师。
这千古传承,伴随王朝起落,勉强传承至今日。
但随着现代化,科学化,摘星楼地位一落千丈,不再超然,从被帝王将相奉若上宾,转变成了一个观测天文气象的小部门。
如果不是十年前天地大变,超凡神秘降临,狠狠地刷新了一下世人的三观。让崇尚科学,废除迷信,信仰无用,唯物之论化作了一个笑谈,恐怕没人会在意这么一个研究天文气象的小小部门。
而在十年后的今日,摘星楼的地位虽然远不如古代,但也是无人可以忽视的重要部门。
就如同现在……
摘星楼内。
一位身着华国军装,配饰中将军衔肩章,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坐在一位与他同龄,却已露出了天际线的男子对面。
“徐天师,不知此次苏醒的神话是哪位大神?”
神话的复苏,产生的影响可谓是体现在方方面面。一些在现代社会舍弃的称谓,这时也取了回来。
那被称为徐天师的中年男子,披着绣着日月星辰的道袍,双眼空洞漠然,似乎从来没有注视过眼前,而是看着不可视的彼端。
这让他对面的军装男子无法认清其有没有注意听,但军装男子熟知眼前这位的行为,对此并不奇怪。
大厅里静悄悄的,忽然……
“赫赫姜源,履迹而孕。
形如卵然,惧弃于野。
鸟兽覆翼,乃复收恤。
喜种善耕,谷物稼穑。
来牟陈常,率育时夏。
思文克配,莫匪尔极。”
空洞幽深,低沉而又缓慢,那声音仿佛来自于遥远的星空,悠远高深,缥缈无形,不似人间……
伴随着这不似人间的声音,这座空旷高远的阁楼中,弥漫起神秘幽深的气息。
坐在徐天师对面的军装男子,此刻只感觉自己心神空旷,仿佛置身于无垠虚空,空旷寂静,一时怅然。
幸好他并非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气息,他很快便收拾好心情,思索起徐天师吟唱的诗歌来。
这时,徐天师的吟唱在顿了顿后,继续吟唱了起来:
“天帝其父,圣母其母。
帝尧之长,恒娥之兄。
姬周始祖,农耕初师。
克配彼天,大哉稷神!”
不同于之前的诗歌,这次的吟唱却是半文半白。
这与前一段诗歌两相结合,可使得只要是了解一点神话的人,都能够猜出,这两段诗歌歌颂的对象。
只见那军装男子声音颤抖地问道:“徐华,难道是那位大神出来了!”
他的惊诧,已经溢于言表,惊呼出声,忘了对徐天师的称呼尊称,而是直呼其名。
徐天师对其并不在意,毕竟,他何尝不惊讶呢?
“没错,正是那位稷王,那位农神。”
徐天师的目光依旧是那样得空洞漠然,但他声音的颤抖,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情。
这也怪不得在场的这两位帝国高层惊异,实在是这位存在的身份太大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后稷是农神,是稷神,是江山社稷一部分的象征,是民族文化的传承符号!
真正知道神话的,都会知道,实际上,最早的神话,有记载的神话,是后稷与夏禹这两位神人,他们是最早的两位神话传说人物。
虽说传说诞生的早,不代表什么。但是,后稷这个人物十分特殊。
他教民稼穑,他发明树艺五谷,他助禹治水,他被尊为农耕始祖,五谷之神!
文武之德,可谓是起于后稷。
如果没有后来对更早的时期进行神话,恐怕后稷的身份是另一番模样。
就算是在后来春秋战国时期成型的神话当中,后稷也贯穿了五帝中的三位帝王,帝喾,帝尧,帝舜。可以说,他就是五帝中后期时代的见证者。而其后的夏禹时期,他助夏禹治水,一十三年过家门而不入。
这是一位极为特殊的人物。
那千古不断的国家正祀信仰,与其手上的权柄,构成了一位他们光想想就胆战心惊的神祗。
目前已出的神话,可没有一位能够与其相提并论,甚至可能给其提鞋都不配!
“必须立刻上报,虽说这位是我等先祖,其行事堪称完人,圣人,但……我们不得不防啊。”
十年来,地球人可谓是深受神话荼毒,那时不时苏醒的神话人物,对国家社会造成了多大的动乱,多大的损失……作为高层,他们可谓是心知肚明。
别的不说,那位深居皇宫之中的贵人,在神话复苏前,老老实实的做着吉祥物。而其见神话复苏,便自诩真命天子,以此凝聚人心,收罗党羽,妄图打破内阁的政治封锁,令帝王重新登上历史的舞台。
要不是现任内阁首辅手段更高一筹,恐怕还真被其成功了。
就算如此,这不知在暗地里引发了多大的乱子!
而这,不过是神话复苏对现世影响的一角!
可以说,一位新的神话复苏,绝对是大事,更别提是后稷这位大神复苏了。
显然,军装男子是坐不住了:
“那,徐天师,鄙人就告辞了。”
挥袖,抬手。
徐天师淡淡的回应道:“请,姚将军慢走,不送。”
显然,徐天师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
对此,姚将军不以为意,这位天师特立独行的行为,他也是习惯了。
匆匆离去……
空旷的大厅在来人离开后,再一次恢复了寂静。
徐天师端正地坐在座椅上,静静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目光空洞而又漠然。
不知过了多久,大厅中传荡起一声叹息:“后稷可没这么早苏醒啊,改变了吗?我的女儿啊,你也该和我见面了。”
声音悠悠,在这传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