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下它的脚步,同样,也不会因为任何人加快它的步伐。
在这个平行地球之上,那些相关的人们,短时间内是搞不出什么特殊的事件了。
一如躺在游艇上沙滩椅中的冀分神,正耐着性子布置房屋、学习周礼的刘洋,火急火燎跑去上报的姚将军……等等,等等,他们一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需要时间的发酵。
这边,那另一方寰世宇宙,周土。
尽管已经肯定了单奴南下的必然,但大军可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聚集的,那双方各自的准备,可是一件时间活。何况,北方的雪可没这么容易化开。
而现在,冀丢出的一个分神,到达了一处维度世界。
————
大明元康八年。
巴蜀,蒙山府,严道县。
这是一个多雨的县城,现在也是一个多雨的季节。
天上的雨,如银丝飘落,挂在屋檐,一滴滴,一串串,宛如一道珠帘。
这雨,虽大,却不急促,犹如刚强中的一丝温柔。
但这一切,在一个人的眼中,却是充满了肃杀冰冷之气息,一如现在的季节,是那雨水滴落在领口,滑落,冰凉刺骨……
这个人跪倒在雨地里,雨水打落在他的身上,湿透了他的衣裳,水雾环绕着他的身体,寒气侵入他的肌肤……他的身体是那样得冰冷。但,这一切,比之他心中的冰冷,又算是什么呢?
那雨水聚成的洼溏,一团暗红色的液体混杂在其中,一丝丝,一缕缕,或明或暗,那如同红色的墨水滴入水中,扩散开来的红晕夹杂在丝缕之间,如同一层暗红色调的丝网。
顺着那暗红丝网,蜿蜒蔓回,连着一个个节点,那是他的心伤。
这丝网,是血,那节点是伤口,尸体上的伤口。
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倒在那里,那一击毙命的伤口中,血已经凝固。显然,这场屠杀,已经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眼泪混杂在雨水中,看不分明。
他静静地在那里跪着,看着,目光空洞死寂,他抿着嘴唇,死死地看着,似乎是想将眼前的场景深深刻入心中。
目光的偏移,他看到了一张鬼面,那鬼面咧开的大嘴,似乎实在发出无声的大笑。
恐惧,愤怒,畏惧……等等,各种负面情绪涌上他的心头。
凭着一口气,他踉跄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冲向鬼面的所在……最终,他跌倒在鬼面前,他的眼睛,正好和那鬼面的三角眼对上。
凝实许久,让这个肃杀的雨夜,更多几分诡异。他伸出手,缓缓抚摸那鬼面的表面,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
不多时,他不知哪来的气力,一拳击中鬼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一道如同鬼泣一般沙哑难听的声音,从他嗓子里挤出:“罗刹堂!”
风声,雨声,掩盖了他凄厉的悲鸣,一如掩盖了这满堂五百多口,最后的声响。
正当他惊怒难当,悲哀莫名之时,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凭空出现在他的眼前。
雨水靠近其三尺范围,便仿佛滴答在实体上,划过一个弧形轨迹,落在地上,撑起了一个方圆六尺的干燥空间。
看着眼前这般神异,这个独存的孤鬼,一时间也忘了自己心中的仇恨、愤怒、畏惧等情绪交织成的复杂心境。
目瞪口呆,才是他现在的状态。而这在那晶莹宝珠大变活人时,更是让这现状达到了巅峰!
身着一袭青衫,形容英武雄壮,长身魁颜,眉目如刻画,披落的长发散而不乱,随风飘荡,身处这泼天大雨之下,身周三尺以内滴雨不进,晃晃乎,如若狂放不羁,人前显圣之谪仙!
见证这等神异,这人晃神,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毫不犹豫,用尽自己最后一份气力,跪倒在那谪仙神人之前。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在发出第一个音节时,他便住了嘴,他担心他现在这如若鬼嚎之声,会引起对方的不满。现在,他能做的,只有低身磕头不止,求一个怜悯!
“这降临,够随机的。”
看着身外被隔开的雨幕,冀无语地自言自语着。
如若不是降临时,自带一层空间罩,经验不足的他,恐怕这时已经成了落汤鸡了。
当然,这也只是随便想想。若真没有空间罩,他来这里后,肯定会选择一处干净舒适的所在,再凝聚真形。
他一个分神,何必在意出场环境?
抓过悬浮在身前的盈珠,曲起食指敲了敲珠壁。
“晞,不打算出来吗?”
“咦?这么快就度过塌空归墟,维度虚空了?”
一颗洁白无暇的珍珠从盈珠内浮现,形体一阵模糊,化作了少女模样。
就如同冀换了装扮一般,晞的服饰,也并非那西方样式的战裙,而是一身粉色对襟襦裙。
少女的长发分股结鬟,盘结于头顶,又使其自然下垂,束结肖尾,垂于肩上,形似燕尾。
这发髻,却是古代未出阁少女常留的垂鬟分肖髻。
服饰的搭配,衬托出少女那灵动活泼的气质,让冀眼前一亮。
“欸?这里下着雨啊!”
女孩惊喜地叫着,她并手托举作碗状,伸出了那六尺方圆的空间,等着那连绵不断的雨水,嬉笑着。
冀淡笑不语。
这时,他才注意那跪在雨地之中,对他磕头不止的少年。
此刻,那少年自己都记不得自己到底磕了多少下,就连一开始,那实实在在地撞击地面而造成的头晕目眩,现在他也感觉不到了,现在,他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能够求得眼前谪仙神人的垂怜!
现在,他只是凭着一口气,还有那心中的执念,在那硬撑着。
冀眼中闪过一道光华。
——信息读取!
这是冀根据晞的能力,创出的一种灵技。能够读取一切智慧生物的大脑信息素与精神波动中的信息。
就如同现在,冀读取那少年人的浅层记忆。
“被灭满门,想要求得我怜悯,教他报仇本事……”
显然,现在意识已经接近模糊的少年,是无法让冀获取更多的信息的。现在,少年脑中,只剩下支撑他没有倒地的最后执念。
除非冀直接搜索那少年的记忆,否则是别想从少年身上得到更多信息了。
“这降临在凶杀现场,还真是……”
冀有点无语,他觉得自己这次运气绝对陷入低谷,否则怎么会碰上这么狗血的情节?
“我这是要化身传功老爷爷吗?天道啊,我只是个新人,业务并不熟啊。”
感觉这实在是有着莫名既视感的冀,感到吐槽不能。
这么巧合,他实在不能不想到天道上面去。
“你应该庆幸……”
看了那只剩下一点微薄意识的少年,冀轻声笑着。他随手一指,在他指尖,一个小小涡流在那里成型,席卷着整个大院府邸!
在这庞然的吸力下,那雨幕仅仅只是微微倾斜,向那涡流缓缓移动,仿佛这看起来庞大的吸力,仅仅只是一个样子货。
但,冀的目的,可从来不是那雨幕,甚至不是在物质界。
在冀的视角,随着那吸力,那五百余具尸体身上,跑出无数点光点,就如同一只只萤火虫,那雨幕下倔强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这些光点,在那涡流的吸力下,源源不断地朝着涡流汇聚而来,无数光点汇聚成了一道道亮银的星光河流,看起来,是那样得美丽。
这是魂灵,是智慧生灵死后,真灵不存,残存在其体内,承载着记忆的灵力。
冀是要从魂灵中读取记忆,以此获取他所需要的信息。
“原来如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现实案例。”
读取着信息,冀轻声淡笑着,对这屠杀,他并没有半点同情之色,反而带着几分调侃。
这并非是冀冷血,而是冀的三观就是如此。
那周土寰世宇宙之中,那部落联盟社会,其中在那平行地球现代人看来的残酷,不过是他们眼中的寻常而已。
在那样得环境下成长,更是决定着世间绝大部分人生死的冀,怎么可能对外人还有怜悯同情这种情绪?要有,也只是对他的子民!
很显然,别说是这个府邸中人,就是这个维度世界中所有的生灵,在他看来,都是外人。
“咦?”
查看着,忽然,冀发出了一声惊疑。
这让正在玩弄着雨水的少女偏过了头,惊异地看着他:“怎么?什么事让你这么惊讶?”
晞也是对能够让冀惊讶的事物感到好奇。
“《易龙图》,没想到那‘玉璧’竟是让陈希夷这个创作者也畏惧的《易龙图》!”
【据记载:陈抟得《易龙图》,告诸人:若不将其传出,我便有灾劫,但若所传非人,我亦有灾劫。我能选的,只有传授于你,才能得那一丝生机。】
这连创作者都坑的东西,冀怎么可能不好奇?
这家竟然传承了《易龙图》,怎么不能让冀感到惊喜?
当即,冀以无形之力裹过少年,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