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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三幕 第五场

同前美第奇家门前

【洛伦佐携巴蒂斯塔、雅可波及众仆上】

洛伦佐:来,来,把灯全部点起来,宾客们马上就要到了,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每个人都要尽可能的敞起眉眼,切莫用无益的悲愁作为装饰博取一个虚妄的浮名,来,小子们,大家齐心协力点燃漆黑的灯盏,照亮通往尘世的通衢大道,融鼎一切的欢乐已经使这里翩然而上,高踞在凡尘众目所窥望的星空。

巴蒂斯塔:不错,美第奇家的门楣像星光一样璀璨,任何心怀敬意的目光见了都不免肃然生畏,丝毫也不敢生出一分倾凌的念头来,那位法国的国王起初因为听信了小人的谗言,觊觎着美第奇家世代珍藏的宝物,一心想要将无上的奇珍攫取到自己的宫廷,为此曾多次派遣使者前来求取,当光明的手段不能达到他的目的时,为了满足他的私欲甚至不惜与整个佛罗伦萨为敌,可是一阵严酷的风暴便摧毁了他的美梦,美第奇家从此也得以安享尊荣,可是这一切也是不用多说的了,帕齐家的狗子们虽然现在仗着教廷的支持,对我们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公然抗拒着我们神圣严邈的威权,然而一时的骄傲只不过像一阵无根的狂风,等到迅猛的势头过后就是彻底的安宁,那时就只能借助着可怜的吹嘘来博得周围的注意,聊以慰藉那颗跌落在自卑的深渊中的心灵。

洛伦佐:骄傲和自卑往往都是极端的产物,两者在性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一个正如日中天,飘坠在虚幻的云雾之上,另一个却是夕阳向晚,将自己包裹在晦暗的阴影里,不管是哪一个都紧守着自己的心扉,在旁人无法触碰到的心底,固执地拥抱着不幸的幻影,而始终不肯舍弃脆弱的荒苑接纳光明的涌入,因此唯有心性宽和之辈才能享有幸福,过于强硬和软弱都只会招致命运的惨痛,凭着这一点我愿意摒弃前尘的旧怨,与我们的仇敌达成永久的和解,只要他们同样存着一桩和平的心愿,收束那暴虐的光焰不再为祸四方,可是只怕这一切只是一场虚幻的美梦,徒劳地讥笑着我们的善良与虔诚;恶魔也会脱下罪恶的污袍,虔敬地跪在上帝的面前忏悔自己的罪行吗?啊!秽草中的灵葩,恶魔中的天使,光明所凝萃出的一颗纯洁的雨露,倾尽了世间一切美好的言辞,也不能描绘出你高贵的心灵的半分,让我迎着欢乐的轻风追逐你的足迹吧,可是且慢,温柔的水中漂浮着一朵命运的毒焰,倘若不加分辨地饮下罪恶的流泉,守候在前方只会是一群飘渺的幽灵,在蓬勃的热情席卷着欢乐的天风直上云端的一瞬,便会因为心头的火焰的覆灭而落入不幸的苑域,永远无法跨越那永恒的疆界来缔结幸福的盟约,因此走开吧,无礼的骄傲,偏执的卑怯,你们是一切痛苦的根源,我憎恶你们。

巴蒂斯塔【旁白】这一番话在我听来总有些深意,若隐若现的悬浮在心灵的天幕之上,可是正像古话中所说的那样,“唯有上帝和心底的思绪才最为神秘”,也许只有当欢乐的流泉注满了他的心胸,才能从少爷酣兴驰骏的行为中看出端倪,悲伤和欢乐都会使人失去一贯的镇静,彻底暴露出内心深处刻意掩藏的秘密。

《多梅尼科、梅里奥纳及若干仆人举火把自一方上》

巴蒂斯塔:欢迎!欢迎!多梅尼科少爷!啊!梅里奥纳少爷,您也在!欢迎!欢迎!自从您上次匆匆告别之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在府上见到您了。

梅里奥纳:你好!巴蒂斯塔!劳您这样牵挂我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哩,近来那不勒斯的军队在南方的边境上频繁地调动,怀着一种不为人知的秘密暗中窥伺着我们国内的形势,为此在通往佛罗伦萨的沿途道路上,我们都派驻了大批的士兵加强警戒,一旦敌人充分显露出战争的意图,我们将会采取最坚决的措施抵御敌人的进攻,刚刚我还在街道上巡逻呢,恰巧遇到多梅尼科兄弟领着一队人走来,结果不由分说就给他拖到了这里。【向洛伦佐】你好,洛伦佐兄弟,听说你前一段时间总是闷闷不乐,但愿我的到来能使你快乐起来。

洛伦佐:你的到来已经使我收取了比往常多十倍的欢乐,让我把这十倍的欢乐按照相同的数目同时也赠送给多梅尼科兄弟,两位兄弟,晚上好,欢迎你们来参加这场舞会。

多梅尼科:好一个鄙吝的慷慨,洛伦佐兄弟你未免太不够意思了,你随意的散布着他人的欢乐,像一个慷慨的君王一样不计资财,可是轮到你自身的时候,你却吝啬的收紧了心扉,不肯将你悉心珍藏的笑料拿出来供我们一同取乐,你这种假意的殷勤未免太看不起我们了,哼,像你这种枉领着贤德的声名,使四海之内愚罔的大众齐声称颂,背地里却溅污着灵魂的高贵,以神圣的名义摄取着罪恶的毒莠,哼,像你这种戴着友情的假面,暗中却怀揣着阴沉的思想的人就像夜空的群星一样浩繁,但愿你别再用这种无聊的手段,徒劳地博取一个虚妄的浮名。

洛伦佐:倘若因为我没有使多梅尼科兄弟高兴起来,就遭受这场不白的沉冤,那我情愿献出所有的笑料供你尽情取乐,凭着上帝的名义,我也要把多梅尼科兄弟献给他自己,因为凡是有他在的地方,即使是悲惨的地狱也会瞬间变作欢乐的华堂。

多梅尼科:嘿!我可不是这么轻易就给人取笑的,梅里奥纳兄弟,洛伦佐的词锋太犀利了,赶快拔出你的剑来,否则我们的胸膛就要给他刺穿了。

洛伦佐:好人儿,你要顶起四四方方的龟壳才能抵御我的进攻,有道是:“未免娇妻淘,龟背持作家”

多梅尼科:嘿,你要我当起王八来吗?且慢,“头上绿蕤生,四处走天涯。”

【杜乔自另一方上】

梅里奥纳:那边来的是谁,站住,报上你的名来?

杜乔:诸位大爷晚上好!梅里奥纳少爷,啊!欢迎!欢迎!少爷,这里有您的一封信。

洛伦佐:交给你这封信的是什么人?你有没有问清楚他的来历?

杜乔:她牢牢地守护着心头的秘密,谢绝了一切言辞的窥探,当我试图叩问出她的主人时,她就像一阵烟雾般不见了,可是从她的衣着打扮上看,她是一位顶秀气的侍女,而且是身份尊荣的人家里的侍女,简简单单一句话,这封信是一位不知名的小姐写给您的。

洛伦佐【拆信阅】‘自从神圣的上天将你我赶出了伊甸的田园,而后悲凉的人间便再无些许的幸福可言,直到有一天......’

多梅尼科:瞧!喜怒无常的上天的脸色也不及洛伦佐的变换得更为迅速,直到有一天,这是个隐秘的暗示,好人儿,接着念下去呀。

洛伦佐【旁白】啊!这正是可爱的克莱门蒂娜的笔迹,我曾经在一千种相思的幻影里亲吻过它们,然而透过这些凌乱的字符交织在一起的却是一颗颤动的柔心,正在向我缓缓诉说着她近来的悲楚与不幸,什么,他的父亲竟要把她许配给别人,一个她从来都不曾见过,而且更加不会有分毫的眷慕的陌生人吗?不,暴虐的命运,滚开吧,我要采取非常的策略从人世的重轭之下,救赎这位无辜受难的仙真。

雅可波:少爷,刚才您还在义正词严地指斥我们不要用悲愁作为装饰,可是转眼您就落到了自己贬谪过的窠臼里,成为了落寞的忧郁的使者,尽覆前尘无限欢悦的明光,唉!人们总是瞧见他人的影子,却从来没有发现自身的缺陷。

洛伦佐:只有傻子才应该在今晚哭泣,来,来,来,替我们打着火把,不要因为一封无名的书信影响了我们的兴致,两位贤弟,在明澈的曙光降临之前,我一定不放你们离去,来人,替我拿一方面具过来,什么,一具丑陋的鬼脸吗?还有没有好看一点的,难道我就只配一张丑陋的鬼脸吗?也罢,就让我的尊容覆盖在鬼脸之下,这样就没人瞧得出我脸上的表情。【同下】

《克莱门蒂娜、卡洛儿上》

克莱门蒂娜:刚刚走过去的不正是令我魂牵梦萦的人,一颗陨落在凡尘中的无上的明星吗?

卡洛儿:引领着芸芸的大众走在前面的正是洛伦佐,高贵的美德与仁爱的眷宠的结合,他们之间是那样的相像,以至于造化万物的上帝,也因为难以合理地分配与之名分相适的荣誉而犯起了愁,幸而仁慧的上天洞悉了这莫大的缺憾,按照你的形象又塑造出了一个我,才不会使悲哀无故飘转在世间,然而正像一句老话中讲的那样,‘最美的东西总是有瑕疵的’,我们与暴虐的仇恨喜结了佳缘,今朝且看是情长恨消,还是魂飞命散,来,堂姐,我们这就进去吧。

克莱门蒂娜:也许凭着我现在的这身装束会让洛伦佐把我当做另一个人,虽然他曾经说过爱我远胜他的生命,可我总是疑心那只不过是一时的幻觉,并不能信以为真,也好就让我隐藏在陌生的面具后面,悄悄叩问一下他的深心。【二人同下】

《莱奥纳多携阿里斯上》

阿里斯:殿下,前面那座富丽堂皇的华屋,就是今晚举行舞会的地方,也是我们的宿敌美第奇家的府邸,我不敢领您前去,在我们离开那不勒斯的时候,王上曾经严厉地诫命我们保护您的安全,我不敢领您到狮子的巢穴中去。

莱奥纳多:滚开,懦弱的东西!千万不要违拗我的意志,否则我就把你驱逐到荒原上去,让凌冽的飙风尽情啃噬你的骨髓,刚才你说我们现在在哪里?美第奇家吗?嘿!凭着我应有的几分机智说不定能在舞会上领袖群贤,肆意的把佛罗伦萨的人嘲弄一番,来,阿里斯,替我打着火把,只要我们不显露出异地的方言,就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身份,来,替我照着前方的路,算了,还是灭了吧,光明会暴露我们的秘密,我不愿给人瞧出破绽,来,让我们随着前行的人流一起涌进去。【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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