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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古格王朝遗址

古格王朝遗址位于札达县境内象泉河南岸札布让区的一座小山上,占地约70万平方米。

在苍凉的天空下,在无边无际的土林的拥围之中,一座170多米的土山伫立着,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洞穴土房,沿着逶迤的山势层层而上,直抵山顶。土山的西、北两侧是断崖,崖下有一条干枯的河床通往象泉河。南侧背靠大山,东边是一片开阔的山坡,坡下有条小溪也通象泉河。整个城堡,由房屋、洞穴、佛塔和碉堡、工事、地道组成。它建在这样地形的山丘上,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饱经历史磨难的古格,早已失去了昔日的繁荣和风姿。古格王朝极有气派的洞窟现已千疮百孔,到处是残垣断壁和遗迹,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黯然注视着来人,又像一张张干瘪的嘴欲说还休。

古格王朝约始建于公元10世纪前后。吐蕃王朝崩溃后,赞普朗达玛的重孙吉德尼玛衮率领亲随逃往阿里。吉德尼玛衮有三个儿子,长子占领芒宇,传说是被湖泊环绕的地方;次子占领象雄,居于被岩石环绕的地方;三子占领札布让,居于被雪山环绕的地方。今天仍有“阿里三环”的说法,即日土、噶尔县环水,普兰、札达县环山,措勤、改则、革吉县环草原。这可能就是古格王朝时期三块地方延续到今天的别称。吉德尼玛衮的幼子德祖衮受封于云彩弯弯的地方,即札布让,成为煌煌七百余年古格王朝的开国君主。

古格王朝共传了十五代,在近七百年的历史长河中创造了灿烂的文明。就是说,在这看似蜂巢的小山上面,真的有过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的繁华时光。直到数百年前,这个失落的王朝才烟消云散,像个谜一样的不知所终,只留下这座还算完好的巨大的“蜂巢”。

整个“蜂巢”共有房屋洞窟三百余处、佛塔(高十余米)三座、寺庙四座、殿堂两间及地下暗道两条。暗道使建筑群内部可以四通八达。外围则有黄土筑成的城墙,城墙上可以看到许多大型卵石上雕刻的佛像和藏、梵文经咒。

遗址内的房屋建筑系土木结构,平顶。较大的建筑有红庙、白庙、国王的宫殿和集会议事厅。保存较好的有红庙、白庙、度母殿、大威德殿和坛城殿等。

山脚下有一个门,进门后看到度母殿,面积约30平方米。殿内墙壁上绘有佛教内容的壁画。往上爬不远是白庙,白庙面积约为300平方米,庙内有方形立柱,柱上和天花板上都有彩绘花纹和佛像。红庙距白庙不远,面积约400平方米。两个庙的墙上均绘满了各种不同题材的壁画。壁画颜色鲜明,色彩纯正而沉稳,金粉更是熠熠生辉而不浮华;所绘人物用笔简练,性格突出,画面生动细腻,富丽堂皇。无论从美学价值还是艺术价值来看,它都能与敦煌壁画相媲美。

古格壁画较全面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各层面。壁画大抵有两类:一类是佛教造像,另一类是世俗场景的描写。

壁画上的菩萨、佛祖宝相庄严,体形庞大,一般都在3米左右,令人仰视而比例匀称。尤为奇特的是,西藏其他地方的佛教造像眼睛都呈线条弯曲的豆荚状,而古格佛教造像的眼睛却是狭长一道,直达鬓角,呈现出一种悲天悯人的神态。这里的度母造像尤有代表性,面容温柔妩媚,体态丰满,丰乳细腰,衣袂裙裾也画得婉转圆熟,仿佛无风自动一般,栩栩如生。十足的女性特征令她们平添了更多的世俗气息。据说古格王朝的建设中多有印度、尼泊尔工匠。由于古格所处地理位置及受多种外来文化影响,在艺术表现风格上带有明显的克什米尔及犍陀罗艺术痕迹。

古格壁画上众多的马头明王、大威德金刚身体多呈金色、蓝色,手持弓、箭、杵等法器,狰狞威武。还有许多一尺见方的小型供养菩萨造像,遍布大型造像四周。这些小幅画像文饰精细,姿势也各不相同,有拉弓的,有一脚弯曲一脚腾空的,生动逼真。

另一类壁画是世俗场景的描写。有歌舞伎乐图、宴乐图、礼佛图,画幅尺寸极大而场景恢弘,多用赭红、深蓝、墨绿做背景,人物衣着则用白、明黄、橙色,画面显得明快而生机盎然。白庙内有一幅吐蕃历代赞普和古格国王世系的壁画,从第一代吐蕃王聂赤赞普一直到末代吐蕃王朗达玛,然后是朗达玛的子孙,应该是古格王系。这些是非常珍贵的研究古格的资料。红庙内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幅1038年古格王益西沃迎请古印度佛学大师阿底峡的壁画,画中一队舞女翩翩起舞,旁边有人击鼓吹号,形象生动,呼之欲出。相对佛教造像,世俗人物走到另一个极致——小处着手。一眼望去,人群密密麻麻而神态不一,最小的人像只有拇指大小,却一笔不少,惟妙惟肖,五官生动神情宛然,真让人叹为观止。这些壁画虽时隔数百年,色泽仍很鲜艳。

相对壁画而言,古格的雕塑数量较少,但也特点鲜明。大殿中许多宏大的佛像、菩萨像、马头明王像、大威德金刚像都雕塑精细,可惜或多或少都有损毁。红庙的门框和门楣上雕刻着繁复无比的花纹,有人、象、狮子、房屋、花草、回纹。尽管千年的风尘已经令这些木头开裂风化,但那爽利、潇洒的刀法还是依稀可辨。

这两个殿堂集中了古格佛教艺术之美。为什么王宫、民居、军事设施均破坏殆尽,独独留下几个佛堂呢?据说,因为毁灭它们的拉达克人原也是佛教徒。事实上,拉达克王与古格王同宗,他们祖上原是兄弟。所以在毁灭了古格的一切之后,拉达克人心存敬畏地止步于神佛之前。这样,才有如沧海遗珠,将独特的古格王朝佛教艺术保存到了今天。

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上攀爬,山路两侧不时有一个个洞窟和残存的土墙,其中一个洞窟里堆满了许多拳头大小的石头弹丸,据说是当年抵御进攻者的武器储备库之一。

临到山顶,是一个四面悬崖的山体,这里只有一条道路向上——一个开挖的洞口,洞几乎是垂直的,落脚的地方挖了梯级,洞壁上安装的铁索扶手是后人添加的。穿过这个黑黝黝的地洞,就来到这个王朝的最高处了。

山顶上有四个主要建筑,一处是国王和王后的寝宫,也叫夏宫,保存得还算完好,但也是家徒四壁。唯一可看的是朱红色外墙上作为廊檐柱头的雕塑,是以白身绿喙圆睁双目的老鹰形象出现,颇为特殊。

议事大厅是整个古格遗址中面积最大的建筑,但只剩下四面土墙和平整的地面。正对大门的墙上有一个平整的凹形,估计就是当年国王宝座的安放之处。大厅的外墙上还残存了一些木支柱,有的柱头雕刻成精美的龙头形状。

坛城是整个古格王朝遗址最神秘的地方,大概只有20多平方米,是当年王室成员祭祀所在。屋子的正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坛城,上面雕刻着一些精致的花纹。墙壁上的壁画主体部分大多为密宗男女双修佛,画风强烈泼辣。壁画下方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地狱之苦,各式刑法惨不忍睹,连骷髅都画得一丝不苟。边饰则是一长排数十位裸空行母,她们妩媚优雅,仪态万方,无一雷同。

冬宫是当年王室成员躲避风雪的地方。所谓“宫”,实际上就是一个地道而已。这个地道的入口是一口几乎垂直的深井,井底的地宫正中是一条过道,过道两侧开掘了许多洞窟,像是一个曲曲折折的迷宫。靠山崖一侧的洞窟上挖出了一个个窗户,透出些许光线和清新的空气。从窗户向外一望,300米的深崖就在眼底。另一侧的洞窟则完全沉沦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阿里的冬天格外的漫长,国王和他美丽的王后嫔妃在这个如同鼠穴般的地宫之中,该是怎样的度日如年呢?

穿过一个个黑暗中的洞窟,墙壁上几百年前凿刻出的痕迹清楚得就像昨天才完成一样,连同墙角上烟火熏黑的烟迹,似乎都在提醒人们:这里的居民其实尚未离去。

遗址的周围还有古格王国时期用于战争的盔甲、马甲、盾牌、箭杆等遗物。值得一提的是,古格王国时期的一条水渠故道至今还遗留着部分用石块堆成的残墙,这条水渠全长2公里,从遗址直通到象泉河。这不仅是古格王国用水的来源,也是当时农业生产发展的保证。

绕过山路,可以去著名的“干尸洞”。这是一个离地面2米多高的山洞。进入狭小的洞口,走一小段下坡路之后,眼前豁然开朗。洞内分为三室,约有30平方米。小小的洞内尸骨狼藉,遍地烂绳破布,躺满了形态各异的干尸,大都身首异处,手脚都被捆绑着,身体呈扭曲状。有些人的皮肤和毛发还依稀可辨,但多数只剩下森森白骨。洞中尸臭熏人欲呕。

他们是谁?是囚犯还是俘虏?是与拉达克人战败被杀的古格勇士,还是一场瘟疫之后的特有葬俗?他们与古格之间有着什么联系?是谁在何时将大批犯人杀死在洞里?或者是谁在血腥屠杀之后弃尸“万人坑”?这几百具尸体又是怎样被搬运到这里的?许许多多的疑问,却没有人能回答。

在今天的古格遗址附近,只有十几户人家守着这座空荡荡的废墟。而他们并不是古格后裔。当年10万之众的古格人如何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样的天灾或者瘟疫使得繁荣富强的古格文明突然间消逝?至今仍是个谜。古格文明的消失和玛雅文明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都发生得异常突然。

从记载上看,据说在1630年,与古格同宗的西部拉达克人发动了入侵战争,古格王国就此灭亡。但战争造成的屠杀和掠夺并不足以毁灭古格文明。战争固然是一个重要的因素,自然环境的变化更重要。综观札达县的地理,现在的象泉河绝不是当年的象泉河,沙漠化程度十分严重。当年能养活10万之众的这块绿洲,今天已所剩无几,只留下了一片片土林和戈壁。这种自然环境、地貌形态的变化,或许正是古格消失的真正原因。

总之,在荒漠中消失的古国太多太多,湮没在沙海里的文明也太多太多,这个难解的历史之谜,是要靠跨学科的学者们通力合作去探寻才能破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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