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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地铁香格里(2)

丈夫田云飞一直坐在沙发上看报,翻动纸页的声音哗啦哗啦响个不停。父亲招呼大家就坐吃饭,孩子们情绪都挺高,只有母亲别别扭扭的最后一个才到,坐在桌边,眉头紧锁,完全不顾家里有客人。

“来来,都尝尝,我做的丸子。”

母亲只动了一下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那么咸?”

父亲夹了一块,尝尝,说:“不咸啊?”

“真不知道你舌头是怎么长的,连咸淡都尝不出来。”

两人就为这一点小事,当众争吵起来。他们总是这样,没事也要生出事来,就跟吵架有瘾似的。郁子知道回家就没好事,每回都是这样,郁子的父母有点人来疯,越是当着孩子的面,他们越是吵得来劲。

郁子满心地不愉快,她假装到厨房去盛汤,望着窗外的树叶,忽然想起林凯西来。自从他们认识之后,他总是在中午出现,他们杂志社午饭非常简单,每人一个盒饭,他吃完后就乘电梯上来,这时候,郁子办公室里的人通常都到外面吃饭去了,剩下郁子一个人独自抱着饭盒吃午餐。郁子中午带饭,省得到外面去吃,这样节省下来的时间,郁子可以漫无边际地在电脑上写点东西。

郁子发现林凯西这个名字在电脑上逐渐多起来,他俩总是在中午聊天,聊得很开心。林凯西就像正午的一道阳光,照亮了郁子的生活,许多不愉快郁子都抛在脑后,不再去想它。

父亲总是用自杀来威胁母亲,他设计了各种各样的死法:上吊、投入车河、纵身跳下地铁、翻跃立交桥栏杆、吃安眠药,等等,他酗酒,脑子里灌足了酒之后,就开始胡言乱语。死亡像毒素一样,渗入郁子的皮肤,各种狰狞的面目经常在她梦中出现,她生活得战战惊惊,生怕某一天,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说父亲出事了。

“早晚有一天,他要出事,”母亲咬牙切齿地说,“他那叫作死。”

“作死”两个字,如两根长而坚韧的钢针,刺入郁子的皮肤,并深入其中,接触到血肉和骨头,郁子感觉到彻骨的疼痛。

有一天,父母吵架吵得很凶,一个电话打过来,让郁子打了个冷颤。

郁子甚至在电话里,听到他们疯狂吵闹的声音。她在衣帽架上随便找了件外套,试了两次,一只胳膊都没能伸进袖子。身后有人开口问:“这么晚了,去哪儿?”

“我父母又吵起来了,叫我回去。”

“我陪你?”

“算了,你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上班呢。”

“也好。”

郁子走到楼下,外面等待她的,是空荡荡的夜。郁子感到绝望,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把日子过成这样。他们把郁子对生活的美好幻想撕得粉碎。站在夜空下的郁子,感觉到自己宛若置身于一片黑暗的废墟之中,找不到方。

等郁子赶到家中,父母间的战争已偃旗息鼓,所有的餐具都被打烂在地上,碎片遍布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吵,他们闹,他们相互诅咒漫骂甚至撕咬,就像失去理智的老卡通人,不能说他们不相爱,也不能说他们相爱,不能说他们仇恨,也不能说他们不仇恨,这对怨偶关系实在是太微妙了,让郁子永远无法理解。

郁子为躲避父母婚姻的悲剧,走向另一个极端,她和田云飞几乎没什么交流,所以从来不会发生争吵,但这样寡淡无味的婚姻又如蒸馏水,虽然没有细菌,但也没什么营养。

林凯西的出现是一道光----正午的阳光,郁子想要紧紧地抓住这缕阳光,虽然她心里也清楚,想要抓住阳光是一种多么愚蠢的举动。

这天晚上,郁子在出租车上给林凯西打了个电话。她刚从父母家出来,满脑袋都是碎片,想要找个人说说话,于是就想到了林凯西。

----你来吧。

----你在哪儿?

----在假日酒店。

她走在长长的、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里,就知道自己这次是有去无回了。

门自动张开,手臂张开,怀抱张开,一切美好的东西正伸开双臂抱住郁郁寡欢的郁子,郁子觉得自己像一个重重的落体,“砰”地一声掉进那个喜欢她的男人怀里。

平展展的床单很快就被弄皱了。

他用最快速度解开她胸前的钮扣,并解开自己的,在床上他的第一个动作是把自己的胸狠狠地压向她的胸,他听到下面的女人发出惊讶而又****的“啊----”的一声叫喊,那声音优美撩人。

他压住她,说要碾碎她。他是重的、痛的、有冲击力的,可她喜欢。她竟然叫出声来,在此之前,田云飞无论怎么她,她都是无声无息的,田云飞也不会弄出任何声响,在寂静无声中,他们度过了若干的夜晚。

林凯西使她疯狂,只有他,才能点燃她、照亮她。她什么也不想,烦恼皆忘。她躺在床上,被人一遍遍地爱抚着,这种感觉,是田云飞从来也没给过她的。

做爱过后,林凯西和郁子相拥躺在一张床上,共吸一支烟。他问:

“郁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地铁里有一站,叫做香格里。”

“香格里?”林凯西拿过烟碟,用力按灭手中的烟,凑近她耳朵小声说:“香格里,我带你去。”

说着,再次抱起郁子,将她带入仙境。

郁子疯狂地爱上林凯西,用频繁与他做爱来排解心里的一切不快。她每天中午跟他约会,到了晚上回家的时候,郁子心里就非常难受。她无法面对田云飞,每次想跟他说些什么,可都张不开嘴。一个月没有做爱,田云似乎也没感觉出什么。

郁子觉得,应该跟他说清楚才对。

她打电话跟晴天雪雪商量。

晴天雪雪说:“你爱上一个人,别的就什么都不要了,这不是傻吗?什么也别跟你丈夫说。”

但郁子还是觉得应该跟他说清楚。面对田云飞,她总是张不开嘴,两人虽没什么感情,但郁子也不想伤害他。郁子在晚上很少说话,两人在同一屋檐下就像两片不相干的影子,晃来晃去,却很少有重叠的时候。

可一到了中午,郁子就像变了个人,她像一只温顺而又活泼的小猫,在情人身边撒着欢。她没想到自己竟会变成这样一个女人,白天和夜晚分属于两个男人。如果那天中午不去乘地铁,就不会遇到林凯西,就什么也不会发生。她依偎在林凯西身边睡午觉的时候,常常想到这个问题。

----想什么呢,亲爱的?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该结束这种关系。

----为什么?

----因为我有负罪感。

----我也有。

----那我们怎么办?

----结束吧。

----结束?

----是的,不过我是说跟他们。

那天中午,郁子在林凯西怀里甜甜地睡了一觉,她从来也没像现在这样踏实过,因为晚上他俩说好分头去跟家里的“那一位”说清楚,正式提出离婚请求,然后,他俩就可以好好地在一起了。

郁子好像一脚踏空,她被抛弃在家门之外,再也不好意思回那个家了,只有回到终日吵闹的父母家。因为她把自己跟林凯西的事,一五一十跟丈夫说了,而林凯西回到家,却没能跟他“那一位”说出口。

“你们上床睡觉?”田云飞表现得十分冷静。

“是的。”

“你爱他?”

“是的。”

“他比我好?”

郁子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不知道。”

出门的时候,郁子想起晴天雪雪说过的那句话:“你爱上一个人,别的就什么都不要了,这不是傻吗?”

郁子的父亲总是说他要自杀,不想活了。郁子有时会突然发火,大吼大叫地说:“应该死的是我!”郁子的生活糟透了,她感到自己好象生活在噪音里,一刻不得安宁。“如果那天中午不去乘地铁,就不会遇到林凯西,什么也不会发生。”她时常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窗边,喃喃自语。

两个星期以后,田云飞来家里接她。

“走吧,跟我回家。”

“已经回不去了。”

郁子的眼睛空洞无神,样子有些吓人。

这天傍晚,晚报上有一则这样的新闻:

“八宝山地铁站有一女青年,在地铁列车驶入车站时,突然跳下站台,由于车速太快,无法制动,女青年当场身亡。”

林凯西将这则新闻瞄了一眼,就去吃饭了。他的那一位晚上给他烧了他最爱吃的红烧鱼,还准备了一瓶长城干红葡萄酒。

血液般的红酒被倒满酒杯,溢了出来,顺着桌沿一滴一滴流淌到林凯西的裤子上,林凯西突然意识到什么,身体止不住地抖起来。他满脑子都是可怕的想法,他想,那不会是郁子吧?又想,郁子不会那么傻吧?想了半天都不得要领,又喝了一杯酒,镇定了一下情绪,这才想到最要紧的一点,自己必须澄清跟死者的关系,他甚至想到要是警察来敲门,上他家了解情况,他将一口咬定,根本不认识那个叫郁子的女人。

有一天,林凯西接到一个声音很像郁子的女人打来的电话。问她在哪儿,她说在香格里。说着,就在电话里格格笑起来,那种笑声很有些性意味的,非常迷人,以前郁子就常这么笑。

林凯西哀求郁子千万别挂电话,正当他泪流满面的时候,被老婆从梦中叫醒了。他穿着睡衣在房里四处找那张晚报,没有找到。

郁子的笑声再次在房里响起,有人不停地在他耳边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林凯西终于也要去香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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