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着倾盆大雨，打得汽车窗玻璃啪啪作响。 王少秋坐在小车里，心里忐忑不安，十分沉重，不知他到松江后，面对的是一处什么样的灾难？这样大的雨。水库的大坝垮塌了， 倾泄下来的洪水， 会淹没多少村庄？会淹没多少农田？会淹死多少人？将会对群众的生活造成多大的伤害？一个正在修建的水库在没有竣工时却突然垮塌了，原因在哪里？是谁的责任？作为主管农业的区委副书记，水库建设领导小组组长，你的肩上有多大的责任？接到肖志汉的报警电话后，王少秋立即给区委书记刘仁打电话汇报情况，刘仁要他赶紧到区委去集合。当他到达区委大楼门口的时候，刘仁与全体区委常委和一些区级领导全部在那里，他们没有进入办公楼，就在大门口商议分配工作， 建立抗洪抢险领导小组，由刘仁担任组长，区长李久明在省委党校学习没有回来，就由区委副书记王少秋任副组长。刘仁坐镇区委办公室指挥，协调各方及与市里的关系和联络，王少秋则带领公安武警和临时抽调的民兵立即赶赴现场救灾。
晚上 9 点左右，车子到了松江乡政府门口，乡党委政府的领导站在路边迎接。王少秋跳下车来，握住迎上来的党委书记肖志汉的手，问：“情况怎么样？伤亡情况清楚吗？”
肖志汉摇了摇头：“现在洪水已经把公路淹没了，无法进入重点地区，只能用电话联系，涟水河下游几个村报告遭到洪水围困，但没有发生人员伤亡。只有大坝下面的李家湾一直联系不到，那里地势最低，估计已被洪水淹没，人员伤亡情况无法查明。”
王少秋沉思了一下，对肖志汉说：“你马上把乡干部分成两批，年轻力壮的组成抢险突击队，给公安武警带路，深入灾区抢险；年纪大的留守机关，立即摸清下游各村的基本情况，向区委报告。”
“是！”肖志汉答应一声，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哨子，放在口里一吹，大声喊道，“松江乡全体干部立即到大门口集合！”
很快，乡干部们便从各自的寝室里来到了大门口。肖志汉与乡长梁佑民商量了一下，便对乡干部们点名，点过名，将干部们分成两队。梁佑民带着年轻的一队来到王少秋面前，大声说：“王书记，我们青年突击队组成了，特来向你报到。”
王少秋点了点头，便同身旁的公安局副局长张子元商量了一下，说：“你们赶紧就地取材，扎一个竹木排，同公安局的几个同志一起，到李家湾去，将那里的情况尽快告诉我。”
“好的。”梁佑民答应一声，就对年轻干部们说，“我们马上到林管站去把那坪里的竹木背到塘湾的公路边，小伍你到农机站去拿些马钉和铁丝，我们抓紧扎排。”
张子元对身后的干警们说：“走，我们一起去背木头！”带着干警们跟在乡干部身后就走。
“王书记，您就在我们乡机关里指挥吧？”肖志汉征求王少秋的意见。
“从这里到水库大坝有多远？有路去吗？”王少秋问。
“远是不远，大约有 10 来里路，只是洪水把公路淹了，大路也被洪水截断了，只能走路从老牛岭插过去。”站在肖志汉身边的乡人大主席曾永清回答。
“那好，老曾，请你带路，我们到水库大坝去看看。”王少秋点了点头。
“这……”曾永清面有难色的说，“那条路要翻山越岭，很不好走，天色又这么晚了，还是明天去吧？”
“不行！”王少秋严肃地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不把情况摸清，群众就要受很大的损失，区委也不便于指挥，必须马上赶到大坝去，弄清情况。”
“那好，我带你们去。”曾永清从肖志汉手里拿过手电筒，提脚就走。
“小赵，你和田大明留下来，聂区长带的二梯队来了的话，就告诉他说我们到大坝去了。”王少秋吩咐区委办的秘书小赵。这时他身上的手机响了，他打开一听，是刘仁来的。他赶紧把情况向刘仁汇报了一遍，又说了自己的打算。刘仁关照了他几句，就关了电话。王少秋回头环顾了一下身后的几个同志，说，“走，我们到大坝去。”便跟在曾永清身后就走。
刚走出几步远，就听到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一辆小车停到了乡政府门口。吕世国从车上下来，小跑着追上王少秋，大声说：“王书记，接到电话我就赶来了，您到哪里去？我同你去。”
“哦，吕总也来了。水库是什么原因垮塌的，你清楚吗？”王少秋问他。
吕世国摇了摇头：“我是刚才不久接到新伢子的电话，才晓得水库垮坝了，就急急忙忙地赶来。”
王少秋盯着他，严肃地说：“你是水库的修建单位负责人，水库还没修起来就垮塌了，这与你们的施工质量有没有关系？如果经过调查与施工质量有直接关系的话，你是要负责任的。”说完，他带着几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王少秋的背影在夜色里消失，吕世国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在心里说：我怕你个卵，要我负责任，首先是你们那一大串贪官负责任，你敢把他们都拉下来么？他回过身来，走到乡政府门口，大声招呼：“肖书记，你们辛苦了！”
“哟，吕总来了，请到里面坐！”肖志汉连忙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往里面走。
“这场洪水，肯定要给我的家乡造成重大损失，我先给乡政府捐款 20 万。”吕世国拍了拍肖志汉的肩膀，边走边说，“这 20 万是捐给乡政府给干部抗洪救灾补助的。”
“谢谢，谢谢吕总！”肖志汉握住吕世国的手使劲地摇了几下。
再说王少秋带着几个人，由曾永清带路，朝大坝快步赶去。走到三圭村的龙塘组时，前面就是一片水汪汪的了。曾永清带着大伙走上了一条小路，进入了一片竹林，开始上山了。路越来越难走，天上又下着雨，身旁的剌条树枝不时把伞和衣服挂住，不多久就一身淋得透湿。由于是赶路，走得急，心里也急，所以身上不停的出汗，感觉不到凉意。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走出了山林，走进了一处村落，见到了零零星星的灯光。
曾永清对王少秋说：“王书记，从这里到大坝只有两里多路了，水库建设指挥部就设在前面的肖家冲。”
“那好，我们到水库建设指挥部去。”王少秋点了点头。
不多久，一行人就到了肖家冲，水库建设指挥部设在村委会的几间平房里。他们走了进去，肖家冲的支部书记肖运能在门口接着他们。
肖支书热情地说：“王书记、曾主席，你们来得正好，刚才接到肖书记的电话，说是你们来了，我们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叫人打了一条狗，炖了一锅狗肉，你们跑了一夜辛苦了，吃点狗肉去去寒。”
屋里还有几个人，听到领导们来了，就都走了出来，争着同领导们握手。曾永清指着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人介绍说：“这位是乡水电站的田站长，他是同水库建设施工负责人吕世新一道赶来抢险的。”
“吕世新在哪里？”王少秋握过田站长的手，听说吕世新是施工负责人，便忙问。
曾永清从人堆里把吕世新拉了出来，说：“这位就是吕世新，是我们青阳有名的宏大集团老总吕世国的亲弟弟。”
吕世新低着头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王少秋握住他的手，问：“大坝是什么时候垮塌的？”
“大约下午 3 点钟的时候。”吕世新回答。
“出现险情什么时候？你们有没有向乡政府和区政府报告？你们采取了一些什么措施？”王少秋连珠炮似的提了一串问题。
“这个……这个……”吕世新没有思想准备，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好。
“坐，大家都请坐！”曾永清连忙招呼大伙，“新伢子你坐下来，好好把情况向王书记汇报。”
吕世新坐到凳子上，心里一阵慌乱，长成这么大他是第一次与区委的领导面对面交谈，这是他有生以来见到的最大的官呀！他问的这些问题，我怎么回答呢？吕世新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慌乱，小心亦亦地说：“由于连日大雨，这场洪水来势很猛，大坝上我们就只有 5 个值班看守材料的人员，看到洪水涨得厉害，我们就到指挥部去报告。可指挥部却没有人，我们也不晓得找谁好，所以就这么拖了下来。前两天我到乡政府找过领导，可只有李有余副乡长在家，李乡长说，双江水库是区里的重点工程，归区里管，乡政府无权过问，要我找区里的领导汇报。”他望了王少秋一眼，见王少秋拿着一个本子在记录，就接着说，“区里那么多单位，我也不晓得要找哪里。”
“你没有向你哥哥报告？”王少秋插话。
“讲过。”吕世新点了点头，“我打电话告诉了哥哥，说是洪水来势很厉害，问他怎么办。哥哥告诉我，洪水是自然灾害，是没有办法的，如果淹到泄洪闸来了，就让它漫过泄洪闸就行了，只要坝不垮就没事。前天，我的手机不慎掉到水里，被浸坏了，打不出电话。我又离不开大坝，心里想，指挥部应当有人要来了，因为大坝的安全和抢险应由指挥部的领导们来安排。可一直到今天这个时候，还不见一个指挥部的领导。今天上午，水势越来越猛，我们只好请乡水电站的老站长陈汉章到大坝来作指导。陈汉章来了后，就要我们赶紧把二号泄洪闸炸开泄洪。他要我到乡政府请领导到大坝组织人员抗洪，我就急着往乡政府跑，当我带着乡水电站田站长他们赶到陈家湾时，就看到大坝垮塌了。”
“据你的说法，当时大坝上还有 5 个人？”王少秋问。
吕世新点了点头：“有肖炳银、李小春、丁卫平、陈牛威，还有陈汉章，正好 5 个人。”
王少秋的脸色严峻起来，他扫了大伙一眼，对曾永清说：“曾主席，请你想办法派人到这 5 个人家里，或者打电话问一下，这 5 个人到家里了没有？”
曾永清点了点头，就起身找人分配任务去了。
“洪水来时，附近有没有来不及撤退，受灾严重的村庄或人家？”王少秋问大伙。
田站长接过话来：“我们到陈家湾时，看到对面李家湾正在组织大批群众撤离，估计李家湾的人全部撤出去了，涟水河两岸就只有李家湾地势最低，也只有李家湾离水库大坝最近，只要李家湾不出事，其它地方的危险性就小多了。”
王少秋把笔记本和钢笔收好，问肖支书：“你们村里有船没有？”
肖运能点了点头：“聂老三有一条摆渡船”。
“走，我们过河到李家湾去！”王少秋站起来就往外走。
田站长连忙拉住：“王书记，明天再去吧，现在天这么黑，洪水这么大，万一发生事故怎么办？”
“不行！群众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应当赶紧到群众中去，了解群众的困苦。这样吧，你找两个水性好，会驾船的同志，带我们过去。”王少秋拍了拍田站长的肩膀。
田站长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