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风领头,三人进入通道,接着眼前一亮,豁然开朗。通道外别有洞天,再无云雾迷眼,只见碧草如茵,繁花似锦,松坡清冷,竹径静幽,门前池宽树影长,远处楼高鹤鸣冷,如非神仙宅第,安有此等园林?
流水自白玉壁上汩汩流下,注入不远处的深池,溅起珍珠无数。池边是一座金碧辉煌的门楼,一名执拂尘的童子立于门下,骨骼清爽,羽服飘风,纵然九重天上无编制,也能应聘八卦炉边临时工。
衣轻飞此时连出气也不敢大声了。
石风重游故地,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感慨。他注意到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事,白羽道长坐拥鹤庄观这份产业,单单围绕道观的白玉墙壁就价值不菲,算是大财主了,而落拓江湖身无长物的碧火道长,和他相比就是个乞丐,难怪两人谈不到一块去。
童子打量着三人,傲然道:“哪位是碧火弟子石风?”
石风拱手道:“我便是。”
“随我来。”童子一挥拂尘,转身便走。
石风三人随他走过草地,穿林上坡,来到百丈紫楼前。鹤鸣声听来分外清亮,就从紫楼之巅传来。一路他们也见到不少白鹤、灰鹤、丹顶鹤,或在草中踱步,或在林梢盘旋,间有鸣声,但远不如楼顶之鹤洪亮。
“能载人飞翔的必属巨鹤,体形既大,声音也自然更洪亮。”石风心中暗忖,“一路见到都是寻常鹤类,身高三四尺而已,力不足以载人。楼顶的巨鹤应该才是白羽道长的座驾。”
三人随童子进入客厅,童子请三人坐下便即离开,不久另有童子过来奉上清茶。三人就座品茶,茶香幽幽,沁人心脾。那童子侍立一旁,默不作声。
一路行来,石风有些渴了,只品了两口茶,就举起杯子倒灌入喉。童子本来在打量风碧虹,有些魂不守舍,这时看到石风的样子,禁不住抿嘴偷笑。
石风思绪飞扬:“在云深家见到的那些童子,也就是风碧虹的师弟们,一个个鼻孔朝天,动不动就要拔剑杀人,真是顽劣得很。这里见到的两位行为都挺规矩,才是童子该有的模样。想当初随碧火道长前来时,所见童子也是这般气质,只是不知道换了几拨人了。不过这家伙偷笑的模样,好像有些熟悉。”
石风想起当年的情景,那一次他拼老命才爬上山,又累又渴,一口气将茶喝个精光,然后便让童子添水,如此连喝三杯还不满意。那时他也曾被侍立的童子偷笑。想到这里,石风心中微震,忽然发现,两次偷笑他的童子好像同一个人!
“原来还是你!”石风对那童子叫道。他看那童子的反应,知道自己没猜错,说道:“这么多年你怎么模样没变,还是个童子?”
童子的回答带着几分傲气:“山中无日月,修道中人模样不改,有什么稀奇?倒是你老了好多,不是当初傻头傻脑的青年了。”
衣轻飞听得又是心中一震,原来这些童子一直是这个模样,难道他们真是驻颜有术的神仙不成?
童子的话对石风颇有几分冲击。他原本苦恼于年华空逝,得到守护神殿后才稍稍安下心来。这时他若无其事地调笑道:“是没什么稀奇,只是有些遗憾,永远是个童子鸡。”
风碧虹忍俊不禁。
童子脸上浮现怒色,随即控制住,对石风冷道:“和你这种村夫俗人没什么好说的,修道的妙处你怎么会懂?”
说完童子不再言语。时间逐渐过去,石风发问:“白羽道长何时到来?”童子也不理会他。
“这样不好吧。”石风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碧火道长的弟子,可知道我来此确实有要事和白羽道长相商?耽误了这事你可吃罪不起!”
童子依旧默不作声,如同泥塑木雕一般,脸上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但石风知道他在默默生气,生很大的气,不然不会连这话都不理。
“说好的修道中人呢?看见美女眼睛都直了,对童子鸡三个字反应又这么大。”石风暗暗吐槽。
好在没多久,离开的童子又带着一名童子走了进来。看他们的行为举止,新来的童子地位比另两个童子都高。
他扫视三人,说道:“你们中间谁是那个什么石风?”
石风起身说道:“我便是石风。”
童子轻蔑地打量了他一下,说道:“你号称是碧火道长的弟子,又号称碧火道长是观主的师兄?”这位童子和他前面见过的不同,模样虽然童稚,鬓发已添秋霜,看起来说不出的违和,而且说话老气横秋,浑不像个童子。
听他如此说,石风答道:“不是号称,碧火道长虽然早逝,没有来得及教我一天本领,确实是我师父。碧火道长和白羽道长本来就是师兄弟,也用不着我号称。”
那童子不悦道:“碧火道长虽然和观主师出同门,早已分道扬镳,再非师兄弟关系,他的弟子更和本观没有任何牵连,不可以拿来宣扬。”
又转头斥责为三人领路的童子:“以后不要什么人都往观里带。有的人就是来拉关系,打秋风的。对这种人要对他说明白,不管你想要干什么,我们都不会答应,还是请回的好!”
他的话自然是故意说给石风听的。石风不禁回忆起碧火道长当年下山时的情景。虽然不知道碧火道长来鹤庄观商量什么事,他和白羽道长肯定谈崩了,所以现在樊姓童子才说出“分道扬镳”这样的话。
对方现在的态度,明显认为他上门来攀交情,好沾鹤庄观的光,所以要赶快骂走。
石风心中冷笑,原本要拿出的鱼龙卵也不拿出来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那童子道:“你是姓樊,还是姓范?”
霜鬓童子一愣,想不到他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答道:“我姓樊,怎么了?”
石风点点头,难怪他看这童子也有些眼熟。他记忆里当初鹤庄观最年长的童子不是姓樊就是姓范,果然没有记错。樊姓童子只是勉强维持童子的形态,依然没有逃过岁月的侵袭。其余童子是否也是如此,但因为年纪未到,没有显露出来?他不相信白羽道长会有长生不老的秘诀,一直在想童子相貌的事,直到得出现在的结论。
樊姓童子回答完,见石风没有继续说什么,做了个手势赶他们走,口中道:“和我拉交情是没什么用的。几位请吧!”
石风说道:“樊兄只怕误会了。我今天要商量的事和碧火道长没有关系,但和白羽道长关系重大,所以请你禀告白羽道长,请他与我见上一面。”
樊姓童子微微一愣,疑虑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事?”
石风笑道:“事涉机密,我还是和白羽道长亲自说的好。”
樊姓童子道:“观主有事不在观中,和我说一样。”
石风想到楼顶的洪亮鹤唳,暗道:“座驾既然还在,白羽道长应该没有离开。这家伙哄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