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舞会是静止的状态,随着那两个人的到来,维多利亚的会馆只有流动的风带起帷幔的飘动,连呼吸都是静悄悄的。
紧紧咬着牙齿,漠北看着那个男人站在自己的对面,平头,半旧不新的衣服,棕褐色的皮鞋。
隔着只有五步的距离,叫做父亲的男人一半的头发变得花白,隔着那五步的距离清晰的那个人的眼里闪着的不是父爱,而是恶心、厌恶!
那目光赤裸裸的,盯着他的眼睛,漠北的睫毛闪动,半分钟后漠北的眼神看向挂在梁上飘动的帷幔,轻轻闭上了眼睛,不该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是她的爸爸啊!
曾经骑在他的脖颈上她也曾发出过银铃般的笑声,路过那家装饰店他也曾把那件最漂亮的那身裙子给她当礼物,夜晚睡觉的时候他也曾坐在床头把噩梦赶走……
可是怎么了呢?
陪伴她长大的、挽着她走完地毯的见证她又学会一样东西的时候,那些时候都怎么了呢?
怎么了?
同样发出这个疑问的是穆兰,是啊,怎么了,泗水河边的约定,难道那个约定里面不该有笑起来温温婉婉的小絮吗?
她真想揪着那个人的衣服问一问!
可是,今天不行,今天,这样的日子谁都不能破坏!
压抑了满胸膛的怒火,
向前迈了一步,穆兰上下打量了一下黑裙的黎优优,端着酒杯,一步步走进那两个人,穆兰盯着她的衣服,手拨开她的头发,
“黎老师还真是有自来熟的本领,从前是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都能理所当然的要,十年没见”拍着手掌,“黎老师真是更长本事了,连是不是自己该站的地方该来的地方都不知道了,看来黎老师当年学的那些知识还真是还给社会了!”
啪的一声,一把打开穆兰的手,莫正的眼睛看着穆兰,带着和漠北相似的倔强。
手停在半空,眼睛看着莫正,半晌,穆兰冷笑,状似不经意地环顾四周,
十三家媒体上百个镜头,镜片背后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似乎都在翘首以待。
转身走到顾振荣的身边,低头说了一句话。
一分钟后,维多利亚会馆里面精心布置好的十三家媒体人的摄像头被迅速撤掉。陆续地一个接着一个扛着摄像机,一个个工作人员从会馆里面退出,带着惋惜的神情,敬业的我们的工作者,走出维多利亚的脚步一个比一个慢,就在人潮走了一半的时候,
“她杀了我的孩子!”
安静的能听见石英钟转动的维多利亚大厅内,科斯林式门廊形成的回型建筑起到了很好天然话筒的作用。
本意是想着爱人们能清楚的记得象征爱情永远不变的誓言,此时此刻,它还有另一个作用。
声音回荡在一层二层三层,触到了天花板然后向下旋转,最后形成嘹亮、洪亮的一句。
“她杀了我的孩子!”
这句话像是一颗深水炸弹,人们不由自主的站住脚步。
一秒两秒。
迅速的,摄像机重新架了起来,带着刚刚胶卷的温度,停在刚刚架起的肩膀。
酒杯扬在那女人的脸上,扬起手,穆兰心里的怒火控制不住的喷薄,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害死一个人之后凭什么还活的这么理直气壮!
紧紧抱住自己的妻子,顾振荣眼睛看着漠北。
语气像是连环炮一样,女人的嘴里不断吐出惊人的言论!
不只是漠北,顾振荣也愣住了。
萍姨在二楼,手扶着轮椅,腿上的力量不足以支撑她站起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顾一隅,伸出手把漠北的脸藏在自己的怀里,他看着赵小军。
点了点头,掏出手机赵小军拨了一个号码。
然后,不到十分钟之内,大批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迅速出现在维多利亚会馆里,面无表情的,站在手指不停按在快门的记者面前,枪支在脑门上。
钢笔大小的枪口抵在离自己几毫米的地方,黑黝黝的洞口催生着冷意,那冷意之下,不自觉的大滴的汗砸在机械上,然后,举着双手,上交内存,敬业的我们的工作者,这次走的快了。
堵住那女人的嘴,小军毫不客气,只不过,撕扯着小军的手叫喊了半天不知道急的还是气的莫正捂着胸口大喘气。
不一会儿,偌大的维多利亚会馆留下的只有一排排的座椅还有不停蹬腿的黎优优。
萍姨在二楼,手滚着轮椅一点点儿朝一楼走。
拍了拍漠北的肩,顾一隅把漠北的脸露出来,惊恐、木愣,面容精致,眼前的女人像是受惊的兔子。
拍了拍她的脸,“没事的,有我呢!”
“我没有”
“我知道!”
漠北看着他的脸,眼神像是贝加尔湖畔那样清澈,清清楚楚,没有一丝质疑!
啪的一声,
挣脱开顾振荣,穆兰的巴掌狠狠地落在黎优优的脸上,咬着牙。
“你还能下贱到什么样!!!”
手指动了动,漠北冲着顾一隅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顾一隅放开她。
走到莫正面前,张着嘴大喘着气他脸上的肌肉痛苦地纠结到一起。
拿了一把椅子,让他坐下,漠北叫来小燕。
“去拿哮喘药。”
“小姐?!”小燕站着不动。
“去拿哮喘药来!”
“……是。”
服了药,莫正的呼吸渐渐平顺了下来。
看着他吃了药,漠北没再说话,走到小军旁边。
“松开吧。”
顾一隅点点头。
摆摆手,松开捂住黎优优的手。
歪着脑袋,漠北盯着她的肚子。
黑色的礼裙之下,肚子的地方空空荡荡地。
真奇怪,明明这里鼓着的时候她还觉得可恶觉得罪无可赦,可是现在这里变成空荡荡的了,她心里又觉得像是少了点儿什么。
“你认为是我做的是吗?”抬起头,她眼睛对着她。
“除了你还有谁?在承德学院,是谁说我的宝宝是一个孽种?是谁说要每日每夜不分时间地点的诅咒我的孩子!”
“你们的宝宝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孽种!我诅咒你的孩子来不了这个死劫我诅咒他过不上一天安生的生活,我会每日每夜的诅咒你!”
记忆一点一点往回粘,漠北好笑,原来,还真有这样的事情!
对一个人的恨意,也会让梦想成真!
“那么,”漠北看着她肿起来的脸,“你现在是恨死我了?”
“漠北!!!”莫正突然站起来,“我原来还是将信将疑的,原来真是你!真是你害死你弟弟!”手扶着椅子,他的声音哀切:“那可是你弟弟啊,他还没能长大他还没出生呢,你怎么下的去手啊!”
“那不是我弟弟!”转过头,漠北看着他,一寸长的头发大片的银丝。
漠北的身体摇晃,顾一隅伸手扶过她,摇了摇头,漠北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是我订婚你知道吗?”
“订婚?你还能订婚?”肿着半张脸,黎优优被小军扣着手臂,“你弟弟死了被你弄死的!你就一点儿都不愧疚吗?”
“你闭嘴!”红着眼睛,漠北连余光也没有给她。
看着莫正,她一字一句,“是不是无论她说什么你都认为是对的,是不是我说一千句一万句也抵不过她的一句,是不是?”
“北北,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你不该这样的啊,无论如何那是你的弟弟,血浓于水啊!”
“血浓于水?”指着他们,漠北倒退着嘴里苦笑,“你跟我说血浓于水?”
张开手,顾一隅把漠北搂紧,抬起头,漠北看着他,
“一隅,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更紧地把她搂在怀里,顾一隅觉得自己好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是什么都不明白。
盯着莫正和黎优优,顾一隅眼神变的深奥。
观察着这一切,看见自己儿子的变化,顾振荣走上前,此刻才开始说话,
“虽然并不了解全部,我能理解莫先生和莫夫人痛失爱子的心情”话锋一转,“但是两位好像是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就搅散了我儿子的订婚宴?
可能莫先生不知道,在北京城我顾振荣也还算是个有脸面的人,所以有些脸,不是什么人都能丢的起的!”
“谁说我们没有证据谁说”
“那是什么?”打断她的话,顾一隅把漠北揽在身后,“人证还是物证?如果拿不出来,
还请莫夫人收回您刚才口口声声的指证,看在漠北的面子上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无论谁敢伤害她那她就应该做好偿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