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匹夫张既明破界至此,留字为誓!
张既明歪着脑袋,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信手涂鸦,字里行间是满满的肆意与张狂。
下一刻,巨笔化为一道色彩繁复的光团,与他的灵根融为一体,将那片黑色的漩涡染成了七彩之色。紧接着,整片天地轰然破碎,万物尽数化为虚无,唯有那遮天蔽日的石壁巍然不动,便如那战天斗地的齐天大圣,正将金箍棒直指苍穹。
夜色已至,书院后山的浓雾像牛奶一般融滑稠细,一阵晚风吹过,现出了石壁旁笑嘻嘻的若兮。
张既明站在原地,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双手缓缓摊开,长叹道。
“我把笔弄没了,怎么给你写欠条...”
若兮道:“你已经写了。”
张既明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若兮笑的愈发灿烂。
“你在阵法中拿走的元气种子属性,会决定你要欠下的材料种类,你把那些元气种子全部拿走了,所以剩下的那些材料,每一种你都要给我。”
“......”
“在那石壁上写下的句子,会预示你将来的道路,你写的很好,很豪迈,千年以来没人比你口气大,所以你要欠下的材料数量也会非常大,剩下的所有量,也都靠你了...”
“......”
张既明伸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脸。
“我回去重写行不行?”
“嘻嘻,晚了,从你签下名字那一刻,你的灵根已经与这块通灵之壁建立了契约,你若不怕灵根尽毁,尽管赖账好了。”
张既明心想,其实灵根尽毁也没啥,我这灵根貌似可以无限复制的吧....
但他终究不能宣之于口,只能苦笑道:“好吧,我既然已经签过字了,那这一关便算是过了吧。”
若兮好奇的打量了他半天。
“你真的知道自己到底欠下了什么东西吗?一点都不怕?”
张既明道:“怕有何用,勇敢面对便是。”
若兮道:“张张嘴是挺容易的,但若做不到,你会失去一切。”
张既明微笑:“我原本便一无所有,又何惧失去”
若兮嘴角微翘,脸颊上露出一只醉人的小酒窝,笑的如春风扑面,美的如妖精灵仙。
“说不定你将来真的能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但是现在,最后一关,用最快的速度到达水镜湖,去选你的路吧。”
话音渐远,若兮的身影消失在风中。
张既明身周景色巨变,山林、石壁、小溪全都化为道道流光,围着他高速旋转起来,流光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后变成了一圈五颜六色的巨大光环。
张既明闭上眼睛,再睁开,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孤峰之顶,透过山间淡淡的云雾,可以看到崖下一片幽深的小湖,平静无波,清澈如玉,就像美女晨妆时开启的明净的镜面。
孤峰如剑,直插天际,山壁陡峭,云环雾绕,想要从此处下去,路有两条。
一条蜿蜒曲折,宛如彩带从云间飘落,很远,但很安全。
一条陡峭险峻,需从崖壁上攀爬而下,近些,却很危险。
张既明没有看路,只是盯着脚下的一株野草,专注的像是在看情人****的身体。
如果隔近望去,可以看到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失焦,似乎看的并不是自己的脚下,而是看着更远处的某些画面,看着更久以前的某些时光。
野草很平凡,很不美丽,但却有一股十分操蛋的生命力,不管闪电雷击,不管狂风骤雨,不管严寒酷暑,它都毫不畏惧,无论你是否注意到它,它永远能以你想象不到的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他就像一株野草,卑微渺小,似乎不配拥有阳光。
九岁那年,家里实在太穷,没钱给他交学费,他便每天跑到教室外面,一边隔着墙听老师讲课,一边拿着小树棍在地上写写画画。直到那年冬天,他冻晕在雪地里,那位教了一辈子书的山村老教师含着泪把他抱进了教室,校长室的一番争吵之后,山村小学里面多了一个免费特困生,他的名字叫张既明。
十八岁那年,他考上了省城的高等学府,可将要去上学的人却不是他,而是顶了他名额的村长之子。在出发报名的前一天晚上,那位顽劣不堪的村长少爷被人打了闷棍,足足躺了半个多月才能下床,而省城的学府多了一个没有录取通知书的学生,他的名字叫张既明。
二十六岁那年,他在美帝读医学博士,发表了著名的脑外科手术论文,可上面的署名却不是他,而是他的博士生导师。一周之后,导师家中失窃,第二天的报纸头条上报道了某教授剽窃他人研究成果的累累证据。一个年轻人拿到了自己应得的荣誉和博士毕业证,却被学术界集体排斥,不得不黯然回国,他的名字叫张既明。
二十八岁那年......
........
山顶夜风呼啸而起,吹乱了张既明的思绪,他缓缓站起身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眼中渐渐恢复了清明。
“你以为你有很多路可以选择,但是在你四周有很多看不见的墙,其实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张既明洒然一笑,转身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
书院山顶,元灵殿。
“我开始相信师妹你的判断了...”雪松长叹一声。
“这小子就是个....疯子...”
“但是是个很合我脾胃的疯子。”周笑芸笑的就像一朵云。
沧澜抚须道:“说不定他真能破了最后一关...”
“他一定能破最后一关!”
“我宁愿他破不了...”沧澜转头看着周笑芸,眼中满是怜悯和不忍。
周笑芸眼神很亮,亮的很不正常,像闪光的露珠在绿荷上晃。
“他必须破!这就是他的命!这就是我的命!”
“......”
“咳...”
雪松轻咳一声,打破了殿中略带凄厉的沉闷。
“咱们说点别的,比如...他提前这么长时间到达水镜湖,会得到多少元气精华?”
沧澜摇头道:“不知道,从未有这等先例,谁会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却从那孤峰之上跳下去......”
“因为他根本没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我能看出来,他心底一定有许多伤与痛。”
周笑芸望着晶壁上那个飞速坠落的一脸淡然的年轻人,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发堵。
“没错,虽不知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但他竟是根本不愿意忘记,更没有丝毫悔意,甚至连看破都认为很没有必要,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最直接最危险的方式,这等心性,委实可畏可怖,若师妹你所托非人...”
周笑芸挥手打断了沧澜,断然道:“如果不能看破,他如何能谨守本心?”
“他是不想看破,那就只有拿命去拼。”
“他这般拼命,为何能活到今天?”
“正因为他拼命,所以才能活到今天。”
雪松指着晶壁,叹道:“他这般拼命不要紧,恐怕这湖中多年积累的元气精华要被他拿走大半,下一个招生季,这通灵之路可就开不了了...”
“扑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道粗大的水柱怦然爆起,张既明保持着笔直向下的姿势,堪堪落入湖中。他自那数百丈高的孤峰之上跃下,冲力何等猛烈,若非他在万仞峰上完成了修者之体的蜕变,恐怕就这一下入水,便已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张既明虽勉强保住了性命,却被那猛烈的水压击的昏昏沉沉,只得任由那股强猛的冲劲将自己拉入了深深的湖底。他觉得自己越往下潜,湖水便越冷,到后来已是寒气透骨,张既明勉力睁开眼睛,四面一片诡异的淡蓝色幽光。
片刻后,淡蓝色的光芒陡然点亮了整片湖泊,无可计量的湖水瞬间转化为元气精华,以排山倒海之势疯狂灌入他体内。
张既明一时只觉得蓝色的水浪自四面八方冲击而至,本应柔和若虚的湖水,此刻却恍如实质,坚硬无比。他张大了嘴巴,拼命的催动着识海之中的七彩漩涡,才没被这汹涌澎湃的元气精华冲击的失去意识。
这就是水镜湖的奖励么?元气精华的浓度简直像是变成了实质一般,然而更值得在意的是,如此强烈的冲击,是想要人命么?也亏得他的灵根吞吐速度毫不逊色于最高级的天灵根,若是换了一个灵根质量稍差一些的,只一次冲击,就要元神崩溃,魂飞魄散。
张既明从未想过自己会死。
他的每一次拼命,看似莽撞,其实都是在心里细细盘算过的。便如这一次,他根据目测的湖水深度和一路测试出的身体强度,算准了自己不会死于落水,才会从孤峰上一跃而下。
可他真的没想到,自己没有死于考验,却险些死于奖励。
“这次真的是玩大了,得亏哥是被神祝福过的人,要不然恐怕小命休矣...”
张既明嘴角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更加猛烈的催动了七彩漩涡。只见他的身周陡然激荡起万道波纹,一圈圈扩散开来,将湖中的元气精华撞击的四分五裂。
随着波纹的碰撞,四周涌来的元气精华陡然静止了下来,那坚不可摧的狂暴气息,也渐渐变得轻柔空灵起来。
他惬意的打了个饱嗝,努力将自己险些崩溃的身体摆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啊,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
沧澜望着水位飞速降低的水镜湖,脸上一片青白,他扭头对同样目瞪口呆的雪松说道。
“师弟,不只是下一个招生季,恐怕下下一次,下下下一次也开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