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这话溜出口夏莲也觉得很不妥,可也收不回了。
“莲儿,对不起。”马栋梁的双手无力的垂下。
“不,栋梁哥,不要说对不起,没有对不起。”夏莲有些激动,有些急切。
马栋梁安慰性的点点头,不知是安慰莲儿还是安慰自己。
“我——走了。”
马栋梁看了她一会,点点头。
三轮车轮碾压在雨后的街道上泥水四溅,渐行渐远,夏莲好想回头看看栋梁哥是驻足在身后目送自己离开,还是即刻转身消失在街头。她终是没有回头看,他驻足,她是欢喜还是忧伤?他转身,她是忧伤还是欢喜?对于这段还没开始就已结束的感情,夏莲更希翼的是相见不如怀念。
回到家,夏莲把自己的衣服全部换下来和同家里的脏衣服一起丢进了洗衣机,每次看到这个洗衣机,夏莲脑子里都会想起自己和何招娣的点点滴滴,好的、不好的都在脑子里闪过,听了她那句“人强强不过命啊”就觉得特别理解她了,甚至很心疼她。第一次和王龙见面后,何招娣的种种行为举止都说明她想“捏着鼻子鼓口气”,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草草嫁人,可最终呢,因为种种原因只能选择把女儿嫁给王龙,她当时应该也是在内心悲怆“人强强不过命啊!”随着年龄的增大,经历的事情越多,夏莲就越能设身处地的替家人着想,很多感受都能感同身受。
夏莲把马栋梁的衣服单独用一个面盆装起来洗。她手不方便,不方便搓洗也不方便拧水,以前没洗衣机的时候,她洗衣服都是手脚并用。马栋梁的衣服她是万万舍不得用脚去踩的,就用她那双像两根棍子似的手捶打洗净,拧不了水就不拧,挂起来嗮干。看着挂在晾衣杆上晃动水滴滴答作响的衣服,夏莲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机会帮栋梁哥洗衣服,这是一种心酸的幸福。
晚上,夏莲拿了些早上忘记拿的生活用品,比如,牙膏、牙刷,之类的生活用品,再带着王浩然去医院看王龙。王龙的精神看上去好些了,也没有叨叨什么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之类的话了。何招娣把一切事物都料理的很好。
“妈,你回去睡吧,我来守夜。”
“不用,你回去睡吧,我在这守夜,你明天还要干活,我白天可以打盹。”
“妈,你这年纪大了,我怕你受不了。”
“呵呵,夏至老说我吃饭如风卷残云;走路如一阵风;说话声如钟,什么都不好,就是身体好。”众人都跟着呵呵地笑了“你要好好休息,煲些靓汤喝,调养好,滋补好,以防水土流失,等王龙出院了就好下地播种。呵呵。”
“妈,你说些什么呢?这么多人在这呢。”夏莲很难为情。
“无妨,无妨,岳母大人所言甚是,深入浅出。莲儿应依言行事才好。”
王浩然闻言,宝里宝气道:“爸爸,你应该去做私塾先生,不应该去种地。”
哈哈哈哈,何招娣笑得最为狂野。
也不知道王浩然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充愣。
一家人又在病房说了些闲话,看了会电视,见时间差不多了,夏莲就依何招娣所言带着王浩然回家了。老人想要发光发热为儿女多做些事,就遂她的愿吧。
那几天,夏莲忙的像个陀螺团团转,店里——家里——医院——珠绣手工作坊。
她把马栋梁的衣服从晾衣杆上收下来,细细地叠好,想着怎么把衣服还给他:交给夏至拿给他?似乎不妥,被夏至笑话不说,还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那就等有机会自己堂堂正正的拿给他。嗯,就这么办。她把衣服用塑料袋装起来,放哪呢?哦——一定要放好,被王龙那个小心眼看到了就麻烦了。夏莲突然特别希望家里有特别多的柜柜缸缸就好藏东西了,可偏偏家徒四壁,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单门衣柜,万般无奈,她只好把塑料袋藏在了衣柜里,夹在了自己那堆衣服的中间,自己的衣服王龙总不会去翻吧,夏莲这样希翼着。
王龙住院后的第四天下午,夏莲在店里接到了冬梅的电话,冬梅约夏莲晚上去黑森林咖啡馆见面,闺蜜相约,她当然是欣然答应。夏莲放下电话,不禁暗暗庆幸王龙住院了,如若不然,去赴约都要向王龙请假,而且批不批准还得两说。她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太邪恶,就在心里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她又不禁失声嘲笑自己很幼稚,看来是高兴得有些颠三倒四了。
吃罢晚饭,夏莲叮嘱王浩然不要乱跑,就喜滋滋地赴约去了。夏莲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那家装修得很有格调的咖啡馆,一个原因是这间咖啡馆在小城挺有名,第二个原因是这些年她对小城已经相当熟悉了。她站在门口迟疑着,看看自己上上下下穿得这个样子,自惭形秽。抬眼看见冬梅透过落地玻璃在向自己招手,夏莲就壮着胆子进去了。
冬梅笑呵呵地看着夏莲落座,“莲儿,你喝什么?”夏莲一脸茫然,显然她还没从这陌生高档的环境中缓过来。“莲儿,我记得你很喜欢喝酸的,要不就叫一杯橙汁吧?”
夏莲如释重负般点头,只要不要太尴尬,管它喝什么呢。
冬梅转头叫服务生来杯橙汁,回过头来笑说:“莲儿,我妈老说酸儿辣女,你以后一定生一串的儿子。”
“我又不是母猪。”夏莲嗔她。
夏莲摸摸索索从口袋摸出一叠钱放在冬梅面前,“冬梅,这些是我在深圳借你的钱,还有一些是利息。”
“还有利息啊?那你就借久一点,我想多存一点利息。”冬梅把钱推到夏莲面前。
“这……,这……”
“这那些什么啊,收起来,这些年我在外面打工也挣了些钱,你不用跟我客气。”见夏莲还在那叽叽歪歪“我男朋友等会会来,让他看见不好,你快收起来。”夏莲只好依言把钱收了起来。
见夏莲很听话,一脸兴奋的冬梅开始和最好的闺蜜分享她的喜悦和甜蜜,“莲儿,这些年在外面打工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我就二十六了,剩女啦!我爸爸妈妈每天一个电话催我回家相亲,生怕我嫁去了外地,又怕我嫁不出去。我不胜其烦只好回家相亲,好不容易相中才一个,结果才见几次面就把婚期给定下了。不过我那个对象人不错,家里条件也不错,定就定下吧,呵呵。”冬梅喝了咖啡继续说“剩女玩闪婚挺刺激哈,呵呵,只能先结婚后恋爱了,不过现在都时兴先结婚后恋爱,你和你老公也是先结婚后恋爱吧?怎么样?什么滋味?是不是特甜蜜?”
夏莲愣了愣,从嘴边溜出一个字“酸。”
“什么?”不知道冬梅是没听清还是费解,不过她这个幸福的待嫁女也不打算深究,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兴奋道“莲儿,你知道吗?我们真的好有缘哟,我男朋友他们家现在虽然在城里买了房子,可他们家以前也是住你们矿场的。”
“矿场?谁啊?”
“他叫马栋梁。怎么样?认识吧?”
夏莲脑袋嗡嗡作响,她“噌”的一下站起来。
“莲儿,你干嘛?”
夏莲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楞在那,僵在那。
“你是不是想去洗手间啊?”冬梅小心翼翼地问,见夏莲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我也想去,我陪你去吧。”
冬梅在前面带路,夏莲在后面机械地迈着双腿,像个游魂。
夏莲躲进卫生间,背重重的靠在墙上,咬着嘴唇,泪如雨下。老天爷,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恶搞!?
“莲儿,你好了没?”
夏莲赶紧擦干眼泪,(什么嘛!哭都不让人哭痛快!)开门机械的走出去。
“我们快出去,我男朋友来了,他打我电话了。”冬梅催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