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好的,王妈妈快快去休息吧!”暮灼头点得好似拨浪鼓,目送着王妈妈打着哈欠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再碰瓷盘,只顺手抓了两个大包子狼吞虎咽一顿,而后把碎瓷片和断了的筷子揣在兜里,快速离开犯罪现场。
碧波荡漾的青河中央,有一座华丽的画舫正在缓缓飘荡,阳光在河面跳跃,也在画舫那飞翘的暗金船檐上跳跃。
“画舫烟中浅,青阳日际微。锦帆冲浪湿,罗袖拂行衣。”
一个穿着纯白罗裙的少女坐在船头,挽着衣袖,露出半截霜雪般的皓腕,她修长的手指在清澈的水波间划过,唇中轻轻吟着诗句。
她吟完这句诗,画舫中就应景地飘荡出一阵悠扬的笛音,曲调婉转而飘渺,和着簌簌的流水之声,让人在柔肠百转之时,又生出几分波澜壮阔之感来。
白裙少女神色一动,站起身来,柔柔地看向那吹着笛走出的白衣公子。
清风如沐,公子白衣鼓荡,墨发飞扬,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那青翠的玉笛,轻轻按放,天籁便自那薄唇间悠悠漾出。
“流年哥……”少女痴痴地唤道。
笛声戛然而止,白衣公子握着碧玉长笛,垂首看她:“皎皎,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刘公子。”
“我现在是刘年,不是顾流年。还有,不要叫这么亲密。”语声温润,语气却稍稍带了一分严厉。
“知……知道了,刘公子。”叫皎皎的少女咬着唇,弱弱地应了一声,又不甘心地抬起头来,看向顾流年:“流,刘公子,您什么时候回京城?”
顾流年看着她那副恋恋不舍的模样,眼中笑意一荡:“皎皎,你放心,等我忙完这里的事,就会亲自去秦尚书家提亲。你先跟秦尚书回京城,不要在青城耽搁久了。”
“那你说话要算话。”秦皎皎眼眶红红的,赤霞却也飞上了面颊。
“那是自然。我也舍不得和皎皎分开。一定要早点把皎皎娶回家才安心……”顾流年温柔地应道,笑意却分明不达眼底。
他的目光掠过脸庞绯红的少女,掠过青河粼粼的河面,落到了对岸那安谧宁静的房屋巷弄间,也落到了来往笑谈的行人间。
提亲?舍不得?
笑话。
他姓顾,他的人生从来都不是自己做得了主的。
婚姻更是枉谈。
目光辽远,清风拂来,心中的憋闷也好像被一扫而光。
这一片青山绿水,这一片安谧的城,这一片的宁静自由啊……
真想,真想在这里长长久久地安顿下来……
目光散漫地掠过一个个行人,一片片风景,都未曾停留。
可在一抹嫩黄闯入眼帘时,顾流年微微一怔。
“是她……”
对岸上那踏着青石板轻盈行走的女童,他记得。
她弹的琴,他更是记得。
年龄虽小,但胸中丘壑却非同常人,他如何不记得!
此刻他看到暮灼,心中不知怎的竟生出了几分“他乡遇故知”之感。
微笑着摇摇头,这或许是因为都是音律中人的缘故吧。
他含笑的目光落在她轻盈的步伐上,却突然长眉一簇。
心中更是一惊!
这步子……她竟是会武的?
一个四五岁的女童,竟是会武的?!而且,内力怕还不低!
他重新将目光定在女童的脸上,想要看出什么来。
她究竟是什么来头?她真的只是一个青楼头牌的女儿?
这小小的青城,难道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实则卧虎藏龙?
“刘公子,您在想什么?”秦皎皎疑惑的声音传来。
顾流年忙把目光拉回,笑道:“没什么,只是在看风景罢了。”
他话音刚落,变故突生!
画舫四周竟突然有十丈高的水花冲天而起!
紧接着,数十黑衣人自水下跃出!踏着水面,直往画舫上飞来!
“刺客!”船舱内的蓑衣一声大吼!已瞬间冲出!
他伸手扯出一块布蒙住脸,再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单脚在船舷上一踏,整个人便飞身而起!迎上冲杀而来的黑衣人们。
顾流年眼神冷寒,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也把自己的脸遮上,将惊慌失措的秦皎皎护在身后,手中的玉笛一荡,脱手而出!
玉笛裹着气旋,蛮横地击飞了最近的一名黑衣人!又再度打着旋儿飞回顾流年手中。
与此同时,岸上也已经大乱!青城的百姓们何尝见过如此恐怖的场面,一时间四散尖叫逃窜!
“啧啧!高手打架啊!”暮灼却一点也不慌张,反而悠哉哉地站在路上,踮着脚看热闹。
“二十对二,那俩还带个拖油瓶,真是不公平。”她认真地评价道。
她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么大喇喇地站着有些显眼,更觉得那个穿白衣使笛子的男人好像看了她好几眼,于是便寻思着找个地方藏起来再慢慢看。
她一转头,立即眼前一亮!
她现在正站在一个巷子口,而巷子口的墙根下,正靠坐着一位白须老人,好巧不巧,正是昨日同一位老人!
依旧戴着那顶发黄的竹箬笠,身边也依旧放着一根竹棍,甚至连姿势也是与昨天一模一样的。
“老爷爷,又见到你啦。”暮灼蹬蹬蹬地跑到他身边坐下,也不管他理不理自己,贴着墙根,自个儿地探头再往河中央看去。
“老爷爷,别人都跑光了,你为啥不跑呢?这里多危险呀。”
她一边看,一边自顾自地跟老人唠嗑,而且压根没想让老人回答她。
“老爷爷,二十打二,这二十个人是厉害,可那两人好像功夫还要更厉害点……也不知道谁会赢。”
“老爷爷,要我说啊,派刺客来的那人还是有些傻,只派二十个人来怎么行呢。斩草要除根,下手就一定要下狠,要是我啊,直接派两百个来!那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不然人没杀成,反而打草惊蛇了,亏,多亏!”
“唔,不过如果那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打草惊蛇的话……就要另当别论了……”